皇后因着身体不好,这次法门寺祈福自然去不了,舟车劳顿的来回,怕也是要去半条命。 秦柳瑟穿好衣裳,简单挽了个发髻,也没有怎么上妆,就急匆匆的,径直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宫里人不多,但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不是在煮药的味道,而是这宫殿浸染许久,似乎连宫墙都熏出了药味。 又不是药铺那种让人沉静的药材味,而是一种暮色沉沉,好似许久没见到阳光,浑浊的味道。 萧德妃已经坐在皇后床榻边,紧紧皱着眉头,见到秦柳瑟进来,知道她在禁足,倒没说什么。 只看了她一眼,微微露了个笑脸,便又去和皇后的贴身侍女,还有太医们打交道。 秦柳瑟关怀地问了两句,原来是皇后昨日贪嘴,多吃了点腥膻的肉汤,觉得身子热,在屋里闷得慌,脱了件外袍,站在窗边,又吹了些冷风,这才今早起来便加重了病情。 而此时的皇后,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屋里的地龙烧的很热,热的秦柳瑟都觉得像夏天了。 可皇后还是脸上不见多少血色,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又不像,喉咙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整个人很不安宁的样子。 秦柳瑟在心里摇头,这吃个肉都……这身子是真的快回力无天了。 秦柳瑟在心里算算日子,上一世皇后的大限,似乎就在这几日,也没剩多少时日了。 却说这萧德妃,平日里倒是鲜少看见,秦柳瑟不由就多看了几眼。 萧德妃的身子,要比宁淑妃瘦削一些,模样比董贤妃好,但不及宁淑妃娇媚,是清冷那一挂的。 萧德妃膝下也有一个公主,但鲜少出来和后宫的妃嫔混,也不太爱说话,瞧着性子比较冷。 不过印象中永嘉帝是疼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秦柳瑟觉得萧德妃并不喜欢和永嘉帝相处的样子。 等那边说得差不多了,秦柳瑟这才着急地问,“德妃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德妃性子冷,却也不是那种瞧不起人的高高在上,而是冷淡中带着温婉,她和秦柳瑟说。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也受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好几日几乎没进食了,只喝些比水还稀的清粥,昨日倒是吃了些肉,以为总算能吃得下了,结果,结果却是更糟了。” 秦柳瑟问,“那太医怎么说?” 萧德妃把太医们送走,摇头说,“太医们也只能用药吊着,前头皇上赏了千年人参,正吩咐人去炖了吃。” 秦柳瑟知道太医的意思是没救了,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现如今这几日后宫无主,许多事情都得由萧德妃说了算,各个局的尚宫排队等着见萧德妃。 秦柳瑟看出萧德妃的忙,便跟她说,“不如德妃娘娘便去忙吧,这边我帮德妃娘娘看着,太医走了,现在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萧德妃看向床榻上的皇后,刚刚太医替她施了针,现如今皇后已经瞧着没那么难受,睡了过去。 想了想,便和秦柳瑟点头,“那劳烦妹妹了,我忙完了就回来。” 秦柳瑟点点头。 萧德妃走后,趁着皇后的侍女去忙活的功夫,秦柳瑟找了个无人的间隙,悄声问子衿,“可有什么法子让皇后娘娘好受一些?” 说来这些太医们医术虽然了得,但皇家规矩在这里,许多太医纵使有办法,也不敢说。 因着在濒死的人面前,许多法子都是冒险且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的,他们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太医,就怕帽子保不住。 所以许多太医,即使知道有法子可以试试,也不会说。 毕竟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快死的人,早点去和晚点去有什么区别,与其法子交出来效果却不能保证,倒不如不试。 人总归要去,还不如假装不知道,保全自己的帽子要紧。 子衿摇摇头在秦柳瑟耳边低声说,“皇后娘娘这情况,已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就看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要收了她。” 秦柳瑟叹了口气,看着地面,有些失落,想起这一年多时间,在王府不受宠,却也没被拘着太多规矩。 不然一个正妃,自己心情不爽了,有的是法子叫她们这群侍妾不痛快,皇后,九王妃,是心善的。 子衿视线在皇后宫里扫了一圈,又说,“不过奴婢瞧着,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让皇后娘娘吃点东西进肚子里。” 秦柳瑟一愣,听着子衿的建议,一边点头。 -- 秦柳瑟听了,觉得这法子可以一试,可是她位份不高,怎么也没有在皇后宫里发号施令地权力。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只能找来皇后的贴身大侍女,与她讨论了一番。 那大侍女听了秦柳瑟的话,有些惊讶,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见惯了大场面,让她即使不同意,也不会直接拒绝,更不会颐指气使用皇后的身份压人。 只是笑着道:“秦婕妤所言是有一番道理,可是皇后娘娘的病症之一就是怕冷畏寒,吃不下喝不下,怎么可以将窗户打开,把被子掀开。” 秦柳瑟知道这些话也是有些吓人,道,“不是把窗户打开把被子掀开,是我瞧着这屋里闷得慌,皇后娘娘一直闻着这里头的味道也难受,我的意思是给屋子换换气。” 从刚刚踏进门来,那扑面而来的浑浊空气,就让秦柳瑟有些受不了。 “大姑姑一直在这里面待着,可能没注意到,这屋里的空气和味道,着实浓了些,我想着是不是该透透气,皇后娘娘盖着那么厚的被子脸都没见几分血色,想来也是许久没有吃食的缘故。” 吃不下,自然会出大问题,人又不是神仙。 秦柳瑟绞尽脑汁地解释,因着不想暴露子衿会医术的事实,只能尽量说得通俗和像土方子一些。 她虽然想让皇后好受点,但也不会傻到因此就把子衿这个好棋子推出来,她得给自己留着,这后宫的日子还远着呢。 见那大侍女面色犹疑,有些在思考的意思,秦柳瑟又道,“肚子里没东西,自然脸色不好,而且这里头这般浓的味道,熏久了都要头昏脑涨的,等她好受些,想来自然也知道饿,知道饿,那就好办了。” 大姑姑面露难色,秦柳瑟的意思她知道,可是连太医都没法子,要是真这么做了,出了事,谁能负责。 可另一方面,她伺候皇后多年,确实也不想看着她难受成这个样子,想想昨夜,皇后娘娘吃下一口肉时,她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大姑姑是心疼皇后的,正犹豫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说,“就按这位贵人的意思办吧!” 是个不太熟悉的声音,秦柳瑟和大姑姑齐齐回首一看,居然是永嘉帝的亲娘,西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