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秽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柏寂野，再见。”</p>
柏寂野茫然地抬起手，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p>
他想追出去，想挽留，想祈求……</p>
可到头来才发现，本能真的不会骗人。</p>
他刚才明明是想要站起来的，告别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能狼狈得跌坐在地？</p>
倘若某一天池秽偶尔想起他的时候，柏寂野还是希望能够给他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一个圆满的结局。</p>
但是，本能促使他停下动作，没有起身。</p>
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p>
他站不起来。</p>
双腿发软发颤，任凭他怎么努力，都会重新摔回地面。</p>
可是，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柏寂野就一直在为终会到来的离别而做准备。</p>
他比谁都要清醒，却甘愿清醒地堕落。</p>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择。</p>
不后悔。</p>
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很好相处，什么情绪心事都摆在明面上，绝不藏着掖着。</p>
他也不像池秽那样，口是心非，嘴硬心软。</p>
他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p>
以至于很多时候，没人能够分辨柏寂野口中的到底是真话假话，但碍于他满脸真诚，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相信。</p>
再后来，或是自己造出的谎言，或是旁人传出的谣言，即使被人误解，他也懒得解释。</p>
人活这一辈子，没必要事事都斤斤计较，更何况千人千面，万人万解，他没办法做到人人满意，更没办法挨家挨户地解释过去。</p>
于是索性放任不管，也就愈发逍遥自在。</p>
仅此一招，这么多年下来，次次效果惊人，唯独在池秽这里处处碰壁。</p>
其实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p>
比如在稻田里做出的那个假设，小心翼翼地朝前迈出试探性的一小步，在池秽毫不犹豫给出拒绝答案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没心没肺地笑着。</p>
比如提议要陪池秽过今后的每一年生日，在池秽回避话题说出那句新年快乐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插科打诨地说着。</p>
再比如那天从宿舍出去，池秽无心说的一句后悔……</p>
他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p>
哪怕池秽的沉默就是变相地给出答案，他仍旧能够强迫自己不去计较。</p>
哪怕池秽真的后悔了，柏寂野也不会怪他。</p>
他很早就说过，他们只是试试。</p>
尝试的过程，有开始，自然也有结束。</p>
所以柏寂野只会把全部错误归结于自己。</p>
是他自己做得不够好，这才没能留住池秽。</p>
短暂地拥有过，他已经很幸运了。</p>
柏寂野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样想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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