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公公可是李玄盛身边的红人。 自李玄盛少年时期,他便贴身随侍,就连在后宫中一人之下的皇后,见了何庆也得拿出几分尊敬。 眼下,就连何庆公公都称赞她分赏六宫腊八粥的善举,皇后心中有些得意。 “何庆公公客气,本宫将腊八粥分赏六宫,无非是想着年节将近,为各宫添点儿喜气儿罢了。” 李玄盛听着皇后与何庆一唱一和的对话,倒是勾起了他心中的无限感慨。 想来近日忙于朝政,已进腊月,他竟还未来得及品尝腊八粥的滋味。 李玄盛扶着皇后缓缓坐于榻上,满脸慈爱地看着皇后即将临盆的孕肚,又听闻她分赏腊八粥的善举,心情大好,于是半开玩笑地对皇后说道: “锦柔,说来朕前些日子一直忙于朝政,还未来得及喝上一碗腊八粥,朕向你讨上一碗可使得?” 皇后娇羞地低下头了,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她与李玄盛向来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甚少有这般轻松打趣的时光。难得李玄盛肯与她玩笑,皇后赶忙向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 “还不快去御膳房取些腊八粥来!” 领了皇后旨意的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向御膳房奔去,他刚到了门口,就碰着御膳房主事的掌事太监。 “掌事公公,奴才来领一碗腊八粥。” 谁知,这位皇后娘娘随手一指的小太监是个刚入宫不久的愣头青,他只支支吾吾地说要腊八粥,却没有御膳房声明他是奉了皇后的旨意。 掌事太监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小、身材瘦小如黄豆芽一般的小太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满是嫌弃。 昨日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给六宫分发腊八粥,已经让御膳房的宫人们加了大半天班,今日居然还有前来讨要的! 掌事太监不耐烦地往后厨的柜子上随手一指。 “在那儿呢!自己个儿端去吧!” 那小太监对着掌事公公千恩万谢,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架子,随便端了一碗,便匆匆忙忙的要赶回凤仪宫复命。 此时的凤仪宫中,正是一派温柔祥和之景。 李玄盛满脸爱怜,大手轻轻抚上皇后即将临盆的肚子,温柔的说道: “锦柔,你身怀有孕甚是劳累,又即将临盆,近来可吃得消?” 皇后斜倚在床榻上,一对织金软枕支撑着她酸痛的后腰,但为了让李玄盛放心,她还是勉强挤出个微笑。 “为大盛绵延后嗣是臣妾的责任,臣妾不累,皇上莫要担心。” 李玄盛倍感欣慰,肯定的向皇后点了点头。他向来欣赏皇后的识大体、争体面。 李玄盛心中明白,但凡女子怀孕就没有不劳累的。他望着皇后眼下的乌青,便知她这胎怀的辛苦,可是皇后依然嘴上说着令他放心的话。 不免心中感慨,后宫之中,有如此一位性格贤惠又深明大义的女子稳坐后位他在前朝也能放心的展开拳脚。 李玄盛正和皇后商量着该为腹中的孩子起什么姓名,这时,方才那位去御膳房取腊八粥的小太监走进殿中复命。 宽大的红顶帽子压着他瘦瘦小小的身躯,头狠狠低下,双手捧着一碗腊八粥高举过头顶,颤颤巍巍的说道: “启禀皇上,奴才将腊八粥从御膳房取来了,还请皇上膳。” 李玄盛大手一挥,示意他将那碗腊八粥呈上前来。 然而,当他接过那碗腊八粥,打开盖在碗盏上的盖子时,却突然神色大变。 皇后在一旁坐着,她见李玄盛接过腊八粥没有即刻饮用,心中更是纳罕。 皇后扶着肚子,伸长脖子向碗中看去,只见清汤寡水的碗中飘着几颗浮起的不知是什么的谷物,根本不是腊八粥的模样! 李玄盛顿时没了食欲,眉头紧皱,将碗盏重重摔在床榻一旁的小几。 皇后见势不妙,即刻斥责那个领了腊八粥的小太监。 “混账东西!本宫命你去御膳房领腊八粥,你这是领的什么?”” 皇后的斥责如雷贯耳,吓的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叩头。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才方才是去御膳房取的腊八粥,这碗汤羹,是,是御膳房的首领太监拿给奴才的。” 李玄盛脸色铁青。 这哪里是腊八粥,简直是腊八清汤! 他忽地想起,刚才何庆也说昨日喝过了皇后赏的腊八粥,于是便看向何庆。 谁知何庆对上他的视线,并未回应,反而是将头沉沉低下,李玄盛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 恐怕昨日御膳房分发六宫的腊八粥都是这副模样,只是不知是皇后授意还是中间哪些不要命的宫人们吃了回扣。 他望着眼前这碗稀汤寡水的腊八粥,又想起映澜阁分发的软糯香甜的八宝奶茶,高下立判。 情绪在李玄盛脸上变化得比翻书还快。方才的温情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冷冰冰的话语,对着皇后说道: “宫人克扣不是小事,只是锦柔你身怀有孕不方便,此事顺便交给贤妃去整顿吧。” 说罢,李玄盛起身便要离开。 送走皇上之后,皇后怔怔地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三言两语之间,协理六宫之权又被贤妃分了去。趁着她怀孕,这个皇后算是彻底要被架空了。 皇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床头小几上那碗清汤寡水的腊八粥吸引,她越看越气,干脆伸出纤长的手指,将这碗盏一气之下打翻在地。 该死! 她的一片好意竟被一群欺媚上欺下的奴才们中饱私囊! 这下,她的腊八粥定会被路清清的八宝奶茶彻底比了下去! 那她身为皇后,在后宫中的威望岂不是会受到影响? 随着瓷片碰撞的声音,皇后的心中好似也被瓷片划破了口子,只觉心口绞痛。 她强撑着身子,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足月的肚子,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路清清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压自己一头。 路清清虽在后宫赢得了人心,但她毕竟出身低微,在前朝毫无根基。 皇后沉思片刻,随即唤来笔墨,书信一封,寄往王府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