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抬头见是自己的哥哥走来,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盈盈地起身迎了上去。 “哥哥快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可是家中父亲有信捎来?” 刘愈安脚步匆忙,他摆了摆手没来得及落座,便把他今日所见所闻说与贤妃。 “妹妹,你是不知道这太医院里尽是些势利眼,没有半分仁善之心,真是愧为医者!” “冷宫中有人出红疹,他们竟然都不敢去看!这不是白白要人性命吗?!” 一听是冷宫红疹,贤妃的脸上随即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的神色。 冷宫?红疹? 这好像是她对赵容媛所用的招数,怎的偏偏又让自己的哥哥碰上? 贤妃脸上假装惊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哥哥,这冷宫红疹之人究竟是谁?” “赵氏!” 这下贤妃彻底确定,她的嫡亲哥哥要帮的人就是赵容媛没错! 刘愈安救人心切,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妹妹的异样,他赶忙问道: “你宫里可有治疗红疹的药膏?若有的话给我拿些,我去给冷宫送去。” 贤妃心中暗暗思量。 若是她拒绝哥哥的请求,一则影响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形象,难免兄妹生分。二则影响自己在宫中的贤明良善的口碑。 于是,贤妃满口答应。 她亲自转身向卧房的妆奁台走去,拉开金丝楠木的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瓷瓶交到刘愈安手中。 “哥哥,这便是治红疹的药膏,你拿去吧。” 刘愈安得了药膏,未来得及与自己妹妹叙叙家常,便匆忙离开。 等他走出殿后,玉竹满脸疑惑地小声问道: “娘娘,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咱们明明是要赵容媛在这个世上别活太久,怎么现在反而给她治疗红疹的药膏?” 贤妃望着玉竹一脸疑惑的小眼神,淡然一笑,转身坐在书案前的黄花梨圈椅上,继续拿起方才还未读完的书卷。 “这哪里是什么治疗红疹药膏,那个红色瓷瓶中装的就是些用来提神醒脑的薄荷膏。” 玉竹瞬间豁然开朗,暗暗佩服自家娘娘随机应变的功夫。 “娘娘聪慧!这样一来,既能给刘大将军一个交代,又能不影响咱们的计划!” “奴婢都能想象到,这清凉提神的薄荷膏若是抹到红疹患处,那赵容媛一定会被辣得龇牙咧嘴!” 贤妃会心一笑,玉竹所说正是她心中所想。 赵容媛从前恃宠而骄,处处都要压她一头,所以贤妃一想到能在赵容媛死前对她百般折磨,贤妃的心中越是痛快! 芙蓉千恩万谢地得了药膏,赶忙小跑着回到屋为赵容媛上药。 她先将药膏倒在自己手上,虽然嗅到了一丝薄荷的气味,但这薄荷味混杂着药香,芙蓉并未察觉不妥。 她小心翼翼地将赵容媛的粗布麻衣解开,一点一点为她患处上药。 然而,芙蓉的手刚触碰到红疹,赵容媛瞬间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疼得她忍不住倒吸凉气。 赵容媛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板上,想要拒绝却虚荣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忍受着芙蓉上药。 可是,提神醒脑的薄荷膏怎能用于治疗红疹? 当天下午,赵容媛浑身上下都被薄荷辣得发热肿痛,但尽管如此,她已经心如死灰,也只是默默忍受,不愿意叫醒在一旁瞌睡的芙蓉。 此时的赵容媛已经神形枯槁、面黄肌瘦,她一双空洞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房梁上布满灰尘的蛛网。越看,越觉得视线模糊。 这张蛛网忽然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紧,直至落到她的身上。将她的身躯紧紧包裹,先是包裹住躯干,紧接着又包裹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渐渐地,赵容媛只见视线一片模糊,仿佛被那张蛛网蒙住了双眼。 她的胸腔起伏,直至最后,悠长而又缓慢地呼了口气,便再也没有了吸气的力气。 气息渐消,魂魄已逝。 待芙蓉从打盹中醒来,天色已近黄昏。她揉了揉眼睛,看见淑妃平静祥和地一动不动,顿时心中一紧。 芙蓉颤抖着声音,赶忙轻声呼唤几句,试图推翻自己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 然而,床榻之上,再无回音。 当李玄盛得知赵容媛的死讯时,他正在乾清宫中的御书房批阅奏折。 在他歇息饮茶的间隙,何庆公公低着头,手持拂尘,小碎步地进入殿中禀报。他的声音平静而缓满,试图减轻李玄盛的悲伤。 “启禀皇上,冷宫中的赵氏,殁了” 李玄盛品着奶茶,还未从案牍劳形中回过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氏,是谁?” “赵氏容媛,殁了。” 听到容媛的名字,李玄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奶茶,冷眉一挑,叹了口气,往身后的龙椅靠去。 将容媛打入冷宫,确实是他的旨意。 可是冷宫中有不少太妃年事已高,依然健在,怎能容媛才进去几天,就…… 李玄盛垂眉沉默,偌大的御书房中如暗夜一般寂静。 容媛作恶多端,确实该罚! 他沉吟片刻,却又动容。似乎只要赵容媛一死,他尘封已久的感情就会被瞬间唤醒。 往日他与容媛甜蜜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又似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又如啮齿的小虫,在他心头啃咬雕琢。 李玄盛在书案上铺好宣纸,斟酌题笔,为赵容媛写了首悼词。 《离思为容媛题照》 哽咽无声泪泠泠, 只悔昔日君薄情。 夜半还梦不忍识, 天人永隔剧分明。 何庆在一旁伺候笔墨,李玄盛书写一句,他便在心中默念一句。 皇上勤政爱民、心系天下百姓,什么都好,却偏偏在男女之事上略显薄情。 哎,若真是心疼赵氏娘娘,何必在她死后才故作深情写这般悼词…… 悼词中,还写什么泪泠泠,分明此刻皇上的脸上一颗泪珠都没有流下…… 李玄盛搁笔,他将这首悼词交予何庆,下旨道: “赵氏丧仪,按照淑妃礼制操办。这份悼词放入容媛棺中,也算是尽一尽朕的哀思。” 何庆接旨,他手捧着悼词走出殿外。 天边灿如烈火的烟霞,橘光霞影蔓延天际,轰轰烈烈。他一时看得呆住了神,檐下站立良久。 正巧,遇上前来乾清宫请安的路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