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一袭淡雅素色宫装,通体雪白,略泛些鹅蛋青色。 今夜的发髻也不似往日复杂华丽,只将青丝堪堪挽起,别了两只白玉发簪,俨然一副罪己悔过的姿态。 她不施粉黛,眼尾哭得通红,满眼哀求,乞怜似的望着坐在龙椅上的李玄盛。 李玄盛看着她,脑海中便立刻浮现起其父赵宁的种种恶行。 虽然心中痛恨,但李玄盛却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淑妃免除连坐之罪。 他回想起淑妃初入王府的样子,是那般的活泼明媚。人生恍惚间至今数年,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竟被她的父亲连累得这般憔悴! 李玄盛眼神一暗,声音低沉淡淡说道: “淑妃,此事有待查明,你先起来。” 一身素衣的赵容媛眼神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她直起身子不再俯身叩首,但依然跪在地上。 听到李玄盛这样说,她心中有了把握。 只要获得了李玄盛对自己的怜悯之情,她就能跟没事人一般置身事外。 一向骄横、置礼法与不顾的淑妃,面对谋逆之罪时也是怕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父亲赵宁的下场一定会万分惨烈,但她顾不得父亲,只要把自己摘出去就好。 可是,淑妃能取得李玄盛的怜悯,却无法打动前来赴宴的诸臣之心。 宰相王钟的脸色极为难看。 她的女儿王锦柔贵为李玄盛的皇后,从前在王府、如今在宫中,都处处受到淑妃的挤兑,在宫里过得可不痛快。 眼下,淑妃的父亲犯的是株连九族的谋逆之罪,皇上居然还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王钟肃然起身。 “启禀皇上,赵宁所犯之罪应诛九族。淑妃娘娘在九族之内,虽有检举之功,但功不抵过,更不能有违王法!” “请皇上严明律法,不徇私情!” 王钟身为宰相,朝中不少文官皆出自他的门下,又曾做过多年科举考官,桃李满朝。 他一站出,自是一呼百应。 一众文臣纷纷站起,为王钟马首是瞻,向李玄盛纷纷进谏。 “臣请皇上严明律法,不徇私情!” 李玄盛望着这整齐划一的进言队伍,轻蔑一笑。 原本他要处理一介狼子野心的皇商赵宁,竟意外地看到宰相王钟党羽上下一心的场面。 他初登基时立王锦柔为后,确实为了借助了两朝老臣王钟在朝中的势力。可是如今他帝王根基已稳,有王钟在身边未免掣肘。 今日一事,这王钟竟敢当众逼他处置淑妃! 僭越之心,昭然若揭! 只是此时赵宁的事他还未处理干净,李玄盛暂且将王钟等人按下不表。 路清清坐在末席,悄悄看着。 虽然惩戒赵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惩戒的力度是大是小自然要李玄盛定夺。 连路清清都看出来了,这个宰相王忠事情做得过火,甚至都有些胁迫李玄盛的意思。 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也许这王钟最终的下场比赵宁还会惨烈。 淑妃依旧跪在地上,她望向身侧一众站起进谏的文臣,心中只想骂人。 这群老不死的!皇上都没发话处置自己,他们站起来凑什么热闹? 她都已经大义灭亲,决定揭发自己父亲了,怎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李玄盛面色冷凝,对着一众文臣拉下了脸。 “王丞相,国法自然要严明,赵宁一众叛贼朕自会给他们一个了结。” “只是此事还需严查,淑妃是否牵涉其中还有待定论。淑妃是朕的嫔妃,至于她怎么处置,难道也要你来教朕吗!” 王钟连连摇头。 “微臣不敢,只是臣有疑问还想请教淑妃娘娘。” 王钟嘴上说着不敢,但依旧对淑妃不依不饶。 “王丞相,请讲。”淑妃虽然心中有气,但王钟指明要问她,她也不得不回答。 王钟鬓眉舒展,一脸傲气,阔步走到跪在地上的淑妃面前。 “敢问淑妃娘娘,既然您要揭发赵宁谋反一事,您是如何得知这一真相的呢?” 淑妃嗤之以鼻,眼神轻蔑。 还以为这个王钟能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没想到只是问她怎么得知的。 这还不简单? 淑妃从怀中拿出那包失魂散,双手呈上。 “启禀皇上,山谷失火之后臣妾被贼人掳到一茅草屋中,后来臣妾收到了赵宁寄出的密信,连同这包失魂散,要让臣妾下毒毒害您。” “臣妾左思右想,此乃谋逆大罪,臣妾不可做!故而臣妾今日揭露赵宁恶行。” “赵宁所为,枉为臣子,十恶不赦!” 淑妃说得字字恳切,铿锵有力,一口一个“赵宁”称呼自己的父亲,迫不及待地要与他划清血缘界限。 王忠走在面前,看了看那包草纸包着的失魂散,轻轻啧舌。 “既如此,微臣没什么可问的了,但凭皇上定夺。” 淑妃望着败下阵来的王钟,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 然而,当王钟话音刚落,营帐外却传来一声痛苦悠长的哀嚎。 “啊——” 这声音凄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当人们都在纳闷这是何人哀嚎时,淑妃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她一双眼眸含着泪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这是? 这是父亲的声音! 随着这声惨叫,靖王风尘仆仆地走进御帐之内,身后还跟着一个戴满镣铐的男人。 “臣弟参见皇上。” “平身吧。” 淑妃不敢向靖王身后看去,她只微微侧着头,用余光望去。 身后那个狼狈不堪、满身镣铐枷锁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