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爷苦笑道:“西路军牺牲繁多,儿臣懊悔自己未能预先制备更多成药,分与西路军。因此心中念念不忘。”
“往事已矣,不可追。”烛火跳动中,帝王的声音仿佛有些遥远而不真切,“你已立下大功,不如想想自己将得的封赏。虽则长幼有序,但朕也不是聋子瞎子。胤禩,你可想过带兵吗?”
站在帝国权力中心的乾清宫,光滑的地板凉如秋水,照映出烛火的影,仿佛落在水面的点点河灯。
“朝中有很多人能带兵。”小八爷认认真真地说,“就儿臣此次所见,伯费扬古、孙思克,都是良将;马思喀处理军中庶务也是人情练达。我微薄的小聪明,放在他们跟前又如何呢?带兵披甲,决胜沙场,有很多人能够为大清做到;然而研制医药,不令国家的英雄绝望等死,是只有我能够做到的。”
少年站在反射着烛火的青黑的地面上,仿佛被中元节降临世间的英灵所包围。
“我曾经听说,一个人可能同时具备好几种才能,有的能够赚得金钱,有的能够带来地位。然只有最为世间所缺、最为百姓所需的那种,才是君子的志向。”
屋内寂静良久。
“真麒麟儿啊!你若不生在我家,有血光之灾。”御座上的帝王两掌相击,喝道,“且退下吧,你的心意朕已知道了。”
秋天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胜利的余韵绵延整个秋季,而紫禁城的主人也毫不吝啬地接连赐下恩典。
首先被赏赐的是带路党的蒙古王公,有爵位的多少都能升点品级,而依照功劳大小还有银币和金锭拿。
接着三军将士的赏钱也下来了。八旗的、宗室的、大臣的,凡是跟出去转了一圈的,立不立功不说,只要做事认真无怨无悔没出岔子的,都能分到点汤汤水水。战死的士兵有抚恤,随军商人有奖赏,大军路过吃过百姓粮食的地方有免税。卫明参舅舅就是这一大批品尝胜利果实的人之一,以联络俄罗斯之功加封二等伯,算是小升一级。其长子卫查礼正式立为安远伯世子,算是承诺他家的伯爵位延续一代不掉品级。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更大规模的封赏还在后面。成年的皇子们还没封赏,最大功臣的伯费扬古和孙思克也没封赏。满朝上下,都在等待着逃跑的葛尔丹的消息。
终于,在北风和雪花降临草原的初冬,走投无路的草原流浪者、曾经风光无限的准格尔汗王绰罗斯·葛尔丹,派使臣入京投降。
不过康熙早就不相信这家伙了。葛尔丹早年朝贡讨好极其谦卑,结果背地里统一了厄鲁特蒙古;漠北事变时葛尔丹上奏哭惨,转头就吞并了喀尔喀的地盘;乌兰布通之战之后葛尔丹一会儿说要内附,一会儿说要和大清友好相处,结果呢?昭莫多之战就是结果。纵观葛尔丹的一生,不是在忽悠清朝给自己好处,就是在麻痹清朝拖延时间壮大自己。
几十年的前科在,康熙这么好面子的人,都不想跟葛尔丹的使臣多说半句废话了。“要投降就绑了自己来啊,派个鬼的使臣?朕等他七十天,七十天不来他就等死吧。”
哇,这外交辞令都不用了,可见康熙是真的迫不及待想把“葛尔丹”这出连续剧完结掉。小八爷私下里怀疑,这要不是皇帝爹还得过年走仪式,他会直接把期限定成三十天。
有了明确的期限和说法,八阿哥就兴致勃勃地又去制药工坊监工了。成药一份留京,一份送去蒙古给未来福晋的玛法,同时送去追击前线的还有被服炭火。同样的错误他才不会犯两次嘞,这回西路军一定好好的。
倒计时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眨眼过年,眨眼二月,果然北京城没福气等到葛尔丹绑着自己来投降。
康熙冷笑一声,带着大军再次出发。
这回葛尔丹是真的大势已去。都没有看见清朝的军队,只是听说了康熙又亲征的消息,葛尔丹的亲信就开始逃亡,周围的小部落都可以来趁机欺负一下他,蚕食牛羊财产不说,甚至抓走了葛尔丹的小儿子给清朝卖好。在康熙持续带人施加压力之下,葛尔丹最终服毒自尽。
持续了将近十年,与葛尔丹在外交、军事、经济上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此后或许葛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会逐渐从清朝的合作者转变为敌人,再次成为西北边陲的威胁。然而眼下,是大清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