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受不了任何一个儿子的背叛,他也不容许,儿子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朕绝不容许你们兄弟相残!为了权利谋害至亲,实属大逆不道!” 他看着江砚宸,这个和他一样聪明的儿子,也是才智谋略上最像他的,目眦欲裂。 江砚宸抬眸,毫无畏惧:“可父皇曾经不就是这样的人?!听信谗言,为了固权,赐死我母,屠尽白家满门!难道母妃不是您挚爱之人!” 十多年来,江砚宸从未这样摊开质问过皇帝,幼年时,他知道母妃是皇帝赐死的,恨过他,也曾经不理他,可是成年后,他从未如此过。 皇帝像是被戳中心事,彻底失去理智,大吼:“给朕滚出去!” 江砚宸跪地磕了个头,起身利落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皇帝觉得记忆中那头固执、病弱的小狮,忽然就长大了。 他变得强壮、凶狠,可以自己应对外界的攻击,甚至已经在掠夺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想起,方才他的话来,挚爱?他的挚爱么? 是他亲自下的令,亲眼看着那朵娇艳的花在他眼前凋落。 痛苦么?自然痛苦,十多年来这份苦和思念日夜伴随着他,像是没法驱散的梦魇。 后悔么?不会后悔,帝王,是不会后悔的。 皇帝并没有因为生气而惩罚江砚宸,依旧让他代太子处理政务,而太子则一直被关在大理寺,谁也不能见。 这件事,他会亲自调查清楚,真相未出之前,他谁也不会动。 陆晚凝提审了几次,终于承认了法源寺一事。 但是她并未攀扯出太子,只说了事情是自己谋划的,因为看出太子爱慕姐姐,而自己又不得太子宠爱,为了巩固自己太子妃的地位,才出此下策。 牢狱中冷风阵阵,她蜷缩在角落,目光呆滞,面前的干草之上不时有老鼠爬过。 脚步声渐渐近了,大理寺卿亲自带来了她的判决:“太子妃陆氏,嫉妒成性、有违妇德,枉顾天恩,但念你曾侍奉太子,保全体面,特赐鸩酒一杯,现在即可回东宫准备。” 陆晚凝跪在干草之上,木然的磕头谢恩。 牢门打开,狱卒恭敬低头,道了声:“太子妃请。”算是给足她最后的体面。 陆晚凝赤着双脚,走出大牢。 门口,秀青站在马车前,眼中含泪,她抬头,明晃晃的阳光,澄澈的蓝天,空中自由飞过的小鸟,这样美好的一切,可她的一生,却是到头了。 怔愣良久,她踏上马车,回了东宫。 凤栖宫 皇后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器,以及跪了一地的宫女。 皇后坐在桌前,头疼欲裂,比起前些日子,面容又苍老了不少。 刚刚得知太子妃的判决,她气得摔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瓷器,自太子出事以来,皇帝不见她,昔日跟在她身后的那群狗也跑得无影无踪,本来皇帝没有直接相信江砚宸的话,又亲自调查,她还松了口气,认为皇帝还是不想太子出事,自己还有救儿子的机会。 可处理太子妃,皇帝甚至没有告知她一声,直接就将人赐死,这不就是在告诉众人,太子复位已经无望了吗?! 这回她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穷途末路了! 且皇帝派去调查的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她是知道的,那些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必定会查出什么来。 如今看来,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曾经她和江砚明约定过,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可如今,若是再等,怕是他的儿子连命都要保不住了!那她这么多年来的谋算,岂不是都白费了! 她绝不可能让她费尽心思夺来的这一切为他人做了嫁衣!绝不可能! 皇后握拳,猩红的指甲嵌入掌心,面目扭曲。 陆晚凝的消息一下达,宫里便将消息送到了璟王府。 因得清凝是陆晚凝的长姐,所以按理,是该给她送,这样是给将死的人一种安慰,让家人送她一程。 清凝接过圣旨,刚要跪下谢恩,便被来传旨的内侍官拦住:“王妃有孕,陛下特意交代,不必行礼。” 清凝莞尔一笑,以示感谢,内侍官点头,退出王府。 清凝拿着那道旨意,神色忧思。 这最后一面,她……是去见,还是不见? 江砚宸带着云舒疾步而来,见清凝还未走,终是松了口气,他大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就往宁华楼去。 “东宫,不必去了。”他在郊外协助查案,忽的听云舒来报,陆晚凝的判决已下,便想到甚至肯定也会下到王府,便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回赶。 就怕清凝去了东宫,在被她那妹妹算计了。 清凝娥眉微蹙,但也并未挣脱他的手,他的顾虑,亦是她的顾虑。 没走几步,门口传来呼喊。 清凝转身,让桑路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便领来了个熟悉的面孔,似乎……是东宫的宫女。 “璟王妃,奴婢是奉太子妃之命来请您,太子妃说,请您去送一送 她。” 未等清凝说话,江砚宸便道:“王妃身子不便,不去了。” 清凝扯了扯他的手,目光有些沉痛,低声道:“不如殿下陪妾身去吧,太子妃她……毕竟也是陆家人。” 江砚宸拧着眉盯着她,良久,他还是应:“好,本王陪你去。” 他知道,若是不让她去,这根刺或许扎在她心底一辈子。 东宫 清凝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陆晚凝的寝殿,听雪跟在她身侧,随着她进来的,还有数名暗卫,江砚宸守在门前。 她望进去,陆晚凝一身碧色缂丝曳地裙,坐在妆镜前,秀青正为她梳着一头乌发。 她们已经许久未见,清凝走近,见她曾经乌黑柔顺的发丝已干枯如草,再不见往日光彩。 听到脚步声,陆晚凝轻声道:“你来了。” 清凝淡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如今,她实在不想与这个所谓的妹妹多说一句话。 陆晚凝半散着发转身,像未出嫁前那样。 她目光扫过清凝高隆的小腹,又看了出去,看着屋内外守着的人,她自嘲的笑道:“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