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说，你家五口人，今晚就得去地府团聚了。” 江砚宸神色淡淡，语气也极轻，可说出这话来，还是无端让人胆寒。 老妇身形轻颤，还是咬死不说。 她自认今日她们行事隐蔽，只要她不说，别人断然不会知道她拿给陈氏的是什么东西。 而说要杀她一家五口的话，只是恫吓罢了，璟王又怎敢随便杀人。 “璟王殿下杀人，也是要证据的，我不过是想念我从小奶大的小姐，将做好的绣样给她，不知犯了鄞朝的哪条律例？” 老妇皱纹横生，看着年近七十，没想到还是个不怕死的。 江砚宸盯着她，眸中墨色翻涌。 片刻他转身，垂在身侧的手一挥，从袖中飞出的尖刀如疾风朝老妇飞去。 清凝也惊了，只是面上依旧平静。 她相信他。 老妇看着飞过来的刀，瞳孔骤缩，面色惊恐。 尖刀未曾伤到她的要害，只贴着手臂擦过，最后钉在门沿之上。 “你说，我敢不敢呢？”江砚宸冷声，面色渐厉。 老妇早已被吓得身子瘫软，四肢抖得不成样子。 连忙跪地交待：“今日……今日陈氏拿走的……是产自西域的一种花粉，名为兰涎。” “此花有何功效？”清凝上前一步，仔细询问。 “此花……此花……珍贵异常，性十分寒凉，可治许多热症……可若是有孕之人用了……必定流产。”说着，老妇已经不敢抬头看。 说到这里，清凝已经明了陈氏要做什么。 可她仍旧疑惑，她从哪里搞到如此之多的西域药材，此前害死她娘，也是用的西域来的药。 “陈氏的这些药材，从何而来？” 老妇还想瞒着，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陆家气数已尽，陈氏这是自掘坟墓，你还打算帮她隐瞒么？今日你若道出，本王能留你一命。” “殿下，殿下，那西域的药材是跟城东的一个赤脚大夫买的，老奴实在不知，只是听命去取……” “罢了，这个不是重要的，眼下已经知道了她拿了什么就行。”清凝也看出了老妇已经说了实话，至于药材的来处，先放放再查。 江砚宸随即转身，语气轻松。 “王妃饶你一命，快些滚吧，今日之事，你知道该如何……” “老奴哪里也不曾去过！谁也没见过！”说完朝江砚宸磕了头，蹒跚离开。 老妇离去后，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清凝走到门沿处，用力将刀拔出，走近江砚宸。 “王爷的功夫真是厉害。” 江砚宸从她手中接过刀，轻笑一声。 “防身罢了，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清凝转身走了几步，表情有些伤怀。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柳侧妃，毕竟那是一条命。” 江砚宸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阿凝，你还是太善良。” “即便你说了，你能算准陈氏会何时下手么？那柳氏，又一定能防住么？” “你又如何能笃定，柳氏不会怀疑这是你和陈氏勾结？届时拿着你传递的消息反咬你一口？” 清凝神色凝重，江砚宸所说，确实不无道理。 她垂下头去，有些失落，她向来不害人，可此番，便真是再无办法了。 “阿凝，要报仇，必须得果断，不合时宜的心善会旁生枝节，阻碍你要走的路。” 江砚宸绕着清凝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肩侧，剑眉紧蹙，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他都不轻易皱眉，让人察觉到他的情绪。 可现在，他是真担心她，有时，心底的善意，会害了自己。 从前，他也如她般，总在心底存着善心，也救了许多的人。 可有一次，救下的人，却是别人安插在他府中的眼线，几次自己险些命丧敌手。 自那次后，他便收起了善心，从此以后，心底如地狱修罗，不生恻隐。 清凝转头，见他满目忧心，也不想让他在为此思虑，轻声道： “我记住了，以后，断不会了。” 江砚宸紧蹙的眉头这才松解。 “太子不傻，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很是重视，无端没了，他不会不查。” “宫中有一太医，对西域药材很有研究，也是解毒的一把手，他肯定是能查出。” “你就放心等着东宫大乱的消息。” 说罢，他走至榻旁落座，给清凝倒了一盏茶。 “喝口水，累了一整晚了。” 清凝松了口气，上前接过茶，抿了一口。 “对了，那齐侧妃那边？” 如今齐家已倒，威远侯一人担了罪责，并未牵连齐乐瑶，可江砚宸依旧将她禁足在惜兰苑。 “此事险先让你出事，只让她禁足，已是慈悲之举，不管她有没有参与，我都不会再让她靠近你。” 江砚宸十分厌恶齐乐瑶，他觉得她横插一脚进了王府，像是横在他与清凝间的一枚尖刺。 他不喜女色，从前不曾，也不在意。 幼时见父皇母后恩爱异常，他便也想，日后寻到自己心悦之人，也要如此。 可他不仅见过母妃的幸福，也见她因为父皇宠幸别的女子，独守空房时暗自神伤的模样。 便开始厌恶那个多情的父皇，也厌恶这种不够专心的关系。 为此，他还跟母妃说起，自己若是娶了媳妇儿，绝不会像父皇一般，一定会一心只待她一人好。 可如今真的遇到了那个想要保护的人，他只想有她一人，可偏偏，齐家插手，让他平白多了个侧妃，已是让他极度不爽，既然不能将她驱逐出府，那就只能将她囚于府内。 闻言，窗口有凛凛凉风吹进，可她的心底却暖意横生。 “王爷是在为我报仇？” 她忽的便想逗弄他。 “你说呢？”江砚宸反问，一双眸子情意绵绵盯着她，倒是她先不好意思了。 她一口饮尽茶水，将茶盏搁在桌上。 “我……累了，就先去睡了。” 说完疾步而去，江砚宸站起身子：“哎！” 可她已经出了屋子，他的声音落在风里，随风而去。 东宫。 陆晚凝夜里又生了病，又让人去将陈氏叫了回来，江砚明知晓后也并未多想， 此番侧妃怀孕，她又在病中，思念母亲也实属正常。 深夜，陈氏从袖中拿出那药粉，将其倒了一半在早就准备好的水中，又留了一半。 然后将她送给侧妃的贺礼—几件蚕丝制的衣裙，浸入盆中。 又取了一些药粉，放入特制的香囊中。 黑暗中她幽幽的眸子如同恶鬼，泛着噬人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