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凝想着“平乱”一词，有些不解，“是去打仗么？” “差不多。” 清凝再是久居深闺，也知道打仗会死人，心间涌起担忧。 “王爷的身子，怎的能去平乱？朝中难道没有其他人么？” 她想让他去，可又不敢直说，只能这样试探。 “我身为皇子，这是该做的，我与你说是想告知你，日后我不在府上，若遇到事情，可拿着这个令牌入宫去。” “我不在府上，你只能自己保重。” 江砚宸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金色令牌，见此令牌如见他，还是能护住她一阵。 清凝犹豫着接过令牌，壮着胆子问：“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 江砚宸怔住，抬眸瞧见她眸中的祈求，心底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还是回绝了她的请求。 “行军打仗怎可带女人前去？再说也不安全。” 清凝只是想跟在他身边，自己也算会点医术，万一他伤了病了自己也能及时照顾他。 “我也算会点医术，跟在王爷身边也可照顾王爷。”清凝继续请求。 “军中有军医，再说平乱的凶险程度不及打仗，你可放心。” 不知觉又和她说了许多，他也不知，自己何时也成了这样絮絮叨叨的人，于是即刻停了下来。 见他如此坚决，清凝也知道自己断不可能跟着去了，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去。 “……那现下，我可以做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走，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 他眉眼寂寂，低垂着头，声线如冬日里的冰碴子般冷硬：“不必，有专人会整理。” 清凝微微福身，不再强求。 “是……。” 说完便自行离开韶光院，只是一路上都有些失魂落魄。 回到宁华楼，清凝神色怏怏的坐在桌前，听雪瞧着她如此，有些担忧。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怎得面色这样差？”说着拿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清凝跟前。 清凝眼神转了转，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王爷要去梁州平乱，得去好长一阵子，这府中又只剩我们几人了……” 清凝神色平和缓缓道出，心底的担忧更甚。 听雪只以为她是因为王爷要走，舍不得闹脾气呢，便去了妆匣前收拾东西。 “王妃放心，王爷吉人自天象，不日便回来了。” 只有清凝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忧些什么。 确实忧心他回不来，可更多的，是害怕他若是回不来，自己将会落到何种境地。 被拉去陪葬？还是被当了太子妃的陆晚凝拉去折磨？又要去过从前那种不如猪狗的日子，那还不如直接跟着江砚宸死了…… 她似是想到什么，倏的起身，语气急切：“听雪，找针线来。” 听雪微微愣住，立马去柜子里取来针线。 清凝在一大盒绣线、绣布中挑了玄青色的绣线、鸦青色的绣布，快速将绣布固定在绣绷上。 如削葱根的纤细手指捻着针线快如急雨，在绣绷上来回穿梭，仅仅半个时辰便在那绣布上绣出了“平安”两字。 看得听雪瞪大双眼，没想到王妃的绣工这样好，配色、针脚都属上乘。 取下绣绷、量好尺寸、封边，几个动作下来，一个做工还算过得去的香囊便做好了。 她的绣功也是在陆府时练就的，那时时常要自己缝补衣服，可女儿家哪有不喜欢样式精美的漂亮衣裙呢？ 于是她央着府里的绣娘教她，只用来缝补自己的衣裙。 时间久了，绣工也越来越好，自己衣服上时常会出现精美的绣样来填补破洞处。 府中其他婢女见了，都十分喜欢，很多人都会让她帮忙绣个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 今日这个东西，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做太多的修改，所以也算不上优质作品。 但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即便存着自己的私心，可她也是发自心底希望他好的。 院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剪了最后一个线头，清凝便提了裙角跑了出去。 夜色如泼洒的墨水般晕开来，染了整片天。 院中站满了人，两名身穿铠甲的将士壮汉一左一右站在江砚宸身侧，江砚宸转过身来，蓝黑右衽窄袖双侧开襟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腰间佩一条同色暗花带銙，同侧配一把长剑，剑眉高鼻，英姿不输身旁两位将士。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佩剑，眉宇间的肃杀之气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是个身子有病的男子。 他也注意到了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士，众将士便识趣的退出了院子。 两人目光交会，眼中情绪不明。 清凝率先走近。 “何事？” 江砚宸语气冷硬。 清凝朝他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一个鸦青色香囊，正中绣了“平安”二字。 他垂眸瞟了一眼，比起宫中绣娘做的，少了几分精致华丽，针脚也有些粗，或是赶出来的。 赶出来的么？是专门给他的？ “王爷此番前去，清凝做不了什么，只能聊表心意，望王爷，平安归来。” 清凝娥眉微蹙，眼中有些许期待。 江砚宸迟疑一瞬，伸手接下，他没看她，夜色渐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听得他不带感情的一声：“多谢。” 将香囊紧握手心，他跨步欲走，末了，毫无征兆侧头说道：“我已备下和离书，就在书房中的柜子里，若是我有不测，你可向父皇呈上此书，换取自由。” 说完他大步往前，步履坚定，带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 听到“和离”二字，清凝心一紧，这是她没料到的，没想到他竟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王爷定要平安归来！”清凝大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男人顿住脚步，神色似有动容，却还是没有回头，直至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静了下来，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和离换取自由？那她是不是该现在就盼着他战死，自己便能得到期盼已久的自由？ 可她心里却没一点快乐的感觉，明明先前，她都已经在想若是他战死，自己要怎么逃脱这里。 怎么得了他的亲口允诺，却又不高兴起来？ 清凝转身，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踱步，心底情绪杂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