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仿佛方才的那声嘤咛是他们的幻听。 叶子旭收回手,略有失望,继续给创口挑药。 下一刻,小右子低声惊呼:“郡主!” 叶子旭重新抬头,一瞬间对上了姜离灰蒙蒙的眼。 瞳孔微缩,一股从前从未有过的凉薄裹挟上心头,叶子旭被姜离的眸子深深吸引住。 那双眼,映着窗户处透来的光亮,却沉沉毫无生息,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东西,死寂,沉默。 “郡主您醒了!”小右子哽咽,慌乱着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 喉头轻轻咽了咽,姜离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臂,眉心不受控制地蹙起:“为什么…” 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嗓子早已哑成一片。 “可是疼了?”叶子旭回过神,温柔低声。 “为什么要救我。”姜离面色灰蒙蒙的,格外虚弱。 “医者救人,乃是天职。”叶子旭未有疑惑,认认真真回答了姜离的问题。 身子因为呼吸而起伏了一瞬,姜离无声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闭了眼。 两个男子的视线同时从姜离脸上划过。 小右子于心不忍,撇过视线,双手死死攥成了拳。 叶子旭仔仔细细重新给她上起了药:“若有什么不适,及时告诉我。” 两人皆以为,姜离是因为受伤重痛才会说那样丧气的话。 殊不知,此刻的姜离,心里已经跑过了千万只羊驼。 死又死不了,活着还得被各种病痛折腾。 就不能给自己一个快准狠的了断吗!? 心里几乎是骂个没停,姜离这般想着,又沉沉睡着了。 将叶子旭送走时,小右子毕恭毕敬,就差没有给他跪下了。 叶子旭本就生为贵族,从来不在意钱财,救人也向来只是随自己心意所做。 对于小右子递来的金条,想也不想便推了回去:“不必这些。” “她既醒了,便是好事。” “同安堂事务众多,以后我隔一日再来。” 小右子恭恭敬敬,低头看向自己手里被推回的金条,再抬头时,叶子旭已经离开。视线转而看向缩手缩脚站在角落的姚荀:“郡主醒了。” 姚荀一慌,又往后退了好一步,后背撞到了墙上。 “这里你先照应着,我出去给郡主买些她喜欢的吃食。” “是。”姚荀低着头应声。 直至小右子的脚步声走远,她才敢小心靠近隔开里外间的帘帐。 里间,一片浓郁的药香。 姜离闭眼沉沉睡着,脸色显然比前两日好了很多。 姚荀深吸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方才她不是没有听到郡主醒来说话的声音,但她站在外面,根本没有勇气入内。 左手臂受伤的位置已经没有先前包扎得那么严实了,姜离的左手自然放着,肤色惨白得有些不正常。 姚荀动作轻柔,伸出双手,抓住了姜离略显冰冷的手,像是捧着珍宝给她暖手。 屋内静悄悄的,姚荀伏身趴在床边,伴着浓郁的药香,很快也眯了眼。 这一次睡着,姜离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不同的是,杂乱的场景冲击着脑仁,只有最后一幕,那个自己始终看不分清面庞的男人,满是鲜血的手抚过她的面颊,哭喊着阿离二字。 姜离再醒来时,已是天黑,浑身是汗却又冰冷至极。 屋内没有点灯,隐隐的光亮还是从窗户口照进的月光。 浑身上下唯有自己的左手能感知到一点温暖。 她垂下视线,看向手边人。 姚荀侧首趴着,睡着了。两手将姜离的左手包裹着轻贴着自己的面颊。 姜离怔神,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未醒。 手指间触感柔软,姜离反应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低起:“姚荀…?” 姚荀睡得并不沉,姜离话音刚落,她便朦胧着睁开眼,先是下意识回了一句:“郡主醒了。” 继而猛然大醒,倏地站起身,双手慌乱搅着,垂着头恭敬地又道了一声:“郡主您…您醒了。” “我这就去点灯。” 手忙脚乱起身,光线实在是有些太暗,她一个没注意,将脚边的圆凳给带倒了。 一片安静间,圆凳滚到了墙边。 姚荀背对着床榻不敢多有动作,双肩因为紧张死死紧绷着,两只手几乎要将衣袖边缘给搅烂。 “不是说要去点灯?”手边柔软消散,姜离右手撑着半坐起身子。 看来齐越并未骗自己,姚荀真的在江陵侯府。 眼眶莫名发酸,姚荀再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泪水就要落下来,匆忙抬步往烛火处靠近。 火折子划拉而响,屋内亮了不少,姚荀一一将各个角落的烛台点亮。 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起来。 姜离这才看清姚荀的衣着打扮,一身素朴的蓝色衣裙,挽着妇人发髻,侧脸一如既往美艳如画。 直至点亮最后一盏烛火,姚荀抿唇定在原地,无措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许久不见,和我这么生分了吗?” “郡主,我……” “蓬莱那件事,萧远夏已经和我说清了。”姜离将枕头竖着放起,自己好能寻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 “姚荀,委屈你了。” 姚荀猛然抬头,和姜离四目相对:“郡主。” “倒是你,一声不吭离开蓬莱来江陵,让我一顿好找。” “我还怕你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没有。”姚荀转身将倒地的圆凳捡起来,乖乖坐回了姜离身边,“侯爷对我很好,我爹娘也很好。” “不用再在花枝楼那样的地方,姚姚很满足。” 无人知道,说这些话时,姚荀胸膛内,是撕心裂肺的疼。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的确逃离了花枝楼,但现今,她过得甚至不如自己在蓬莱的日子。 她不能开口对姜离说出任何一丝自己的不好,她太清楚齐越的手段了,自己若是提及任何一丝,下一瞬,远在外头的爹娘弟弟就会命丧黄泉。 时间之急促,郡主是救不了她的。 “那你也该写封信给我。” “竟是过了这么久才联系我,你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扫看了一眼姚荀的妇人发髻,姜离嗓子比方才好了许多,精力也好了不少,拿着姚荀打趣: “齐越纳你为妾了?” 倒不是姜离瞧不起姚荀,而是齐越这样的身份,断然不会娶一个烟花女子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