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仁手里动作飞快,几乎是一边抖着手一边给姜离包住那伤口。 后脖颈被掐住,姜离被迫着睁眼,但沉沉的睡意,已经一圈一圈袭上姜离的脑袋。 “让我睡会儿。” 她低喃了一声。 邓仁眼中一片逼仄通红:“郡主!” “让我来!”方才去追杀手的侍从已经回到了马车旁,不管不顾一个跃身入内。 声音和面容再没有了遮掩,不是旁人,正是小右子。 邓仁对宫中下人了解不多,但这个小右子却偏偏很有印象,一个跟在二皇子身后功夫不浅的小太监。 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小右子伸手就往姜离口中喂去。 “你这是什么?!”邓仁警惕出声。 “我还能害了郡主不成?!”小右子心切地不行,再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一把撇开邓仁的手,将药丸送到了姜离的口中,“郡主,您好好睡会儿。” 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重重叠叠,姜离以为自己听错了,竟是听到了小右子的声音,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浓浓的睡意已经席卷上她的脑袋,下一刻,她沉沉闭了眼。 小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心绪平缓了些,解释了一句:“保命的药。” 邓仁倒没有再多问,一心给姜离包扎住伤口:“这伤等不了太久,驿站条件不足,得尽快到江陵。” 说话间,他动作轻柔起手,小心翼翼将姜离抱在了怀中。 “你驾马车,要快。” 小右子甚至还未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已经是看着他将郡主护在了怀中。 “……”他想说什么,但看见郡主惨白面庞的那一瞬,心急大过一切,一个回身出去攥住了缰绳。 “劳烦邓判司将郡主抱好了。” 缰绳重重落在马匹身上,一声高嘘,马车往前狂奔而驰。 姜离被邓仁紧紧护在怀中,纵是车马再快,她的身子也未有丝毫的颠簸。 血,已经开始慢慢渗出包扎的白色纱布。 这是邓仁第一次距离一个女子如此之近,他低头看着姜离毫无血色的面庞,心头的紧张和担忧绝非一般。 他并未意识到,潜移默化间,自己对郡主的感情已起了变化。 …… 江陵侯府。 自打得了姜离要被蓬莱送到江陵作质子的消息,齐越即刻便带着姚荀回了江陵。 齐越难得一整日都在府上,此刻正抱臂靠在长椅上,直至姚荀从侧房走出来。 “侯爷。”姚荀乖乖行礼。 她的神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耷拉着脸,加上遮脸的白色点妆,显得更为可怖。 “嗬。”齐越微微睁开眸子,睨了她一眼,“本侯这侯府是亏待你了?” “这模样见人,你的好郡主怕是要怪罪到本侯头上了。” 这是姚荀今日换的第三套衣裙了,也是齐越不满意的第三套。 面上不敢多有表露,姚荀浑身无力,勉强行了一个欠身礼:“侯爷见谅,齐荀身子还未好全,有些难处……” “本侯已逝的三位妻中,曾有三位小产过,怎的都不曾像你这样?” 小产二字在姚荀耳旁炸开,像是揭开了她心头的遮羞布。 屋中不仅仅她和齐越二人,姚荀感觉自己像是没着衣物一般站在了所有人眼中。 脑中天旋地转,姚荀强忍着不适,腰身再度弯了下去:“齐荀并非侯爷何人,自然……” 她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她看见,齐越起了身,向着自己走来。 清凉透冷的手指缓缓攥住了姚荀的下巴,女子被迫抬起头去看齐越。 “怎么?” “是觉得本侯没给你个身份?” 齐越生的很好看,且于外人眼中,气质清冷有度,是江陵中许多女人向往的男子。 但偏偏因为克死了五任妻子这件事,惹得许多人再不敢多有动作。 从前各个往侯府送女子的人,也是自齐越死了第五个妻子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荀不得已抬眼去看他,对上他深邃看不透的眸子,勉力摇了摇头:“齐荀不敢。” 眼眸微眯,齐越忽觉这女人实在有些无趣。 或者说,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如此无趣,各个对自己唯首是瞻,不是为了爬上自己的床就是为了那侯府夫人之位。 这么想着,他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姜离的时候。 在蓬莱花枝楼中,隔着悬空的中厅,他对上了姜离那双狡黠灵动的眼。 齐越从不相信感情二字,更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的确对这个叫姜离的女子,有些格外不同的印象。 手中大幅度将姚荀甩了出去,齐越神色冷了下来:“你不是想回蓬莱去吗?” “好好表现,将你的郡主留在江陵,你便可以回去了。” 姚荀本就瘦弱,此刻像是块破布倾覆在地上,她垂着头,浑身因为害怕不由自主颤着。 她已经骗过郡主一次了,她不想再骗了。 “侯爷,郡主是好人……” “请您,不要伤害她。” 齐越本要往椅上重新归去的步子顿住,眸底的寒色愈重,深深凝看姚荀一眼:“你有些多话了。” 姚荀被吓得身子缩了缩,再没敢言语。 一天一夜,马车没有丝毫的停歇,狂奔着冲入了江陵城中。 “蓬莱郡主的车驾,谁人敢拦!”小右子一手扬起明黄的圣旨,一手攥着缰绳不松开。 不待守门的将士反应过来,马车疾驰而过,那道圣旨已经落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直至在城中横冲直撞了又是好久,小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不识路,猛然停下车马,随手从路边抓了一个年轻男子上了马车: “指路,我们要去医馆!” 男子本是陪着娘子逛着,被猛地抓走,心里慌得不行,又见小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快说!”小右子心急,怒吼出声。 邓仁还算冷静,掀开车帘:“劳烦小兄弟带路医馆,我们有位姑娘受了重伤。” 男子战战兢兢往后扭头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马车内狼藉的血迹,惊得瞪大眼再不敢乱看:“前、前头左拐。” 小右子手里动作幅度更大,恨不得马车现在能飞过去才好。 马车飞奔而去,同主路上的另一架马车擦肩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