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早时。 “咳咳。”萧万辰重重咳嗽了好几声,赶着从金銮殿往端心殿去。 天气逐渐炎热,蓬莱已近三月未下雨,都城内已经有好几处地方因为抢粮之事发生了骚乱。 虽说已被镇压下来,但终归不能一直堵着这件事。 萧万辰心有忧思,身子也是随之差了一些。 吴痕略有心切,快步跟在萧万辰后头,几次欲言又止。 直至迈步入了端心殿,萧万辰又重重咳嗽了好几声。 小太监端着茶盏匆忙送了进来,吴痕接过,端送到萧万辰跟前:“皇上快喝些水。” “你方才要说什么?”茶水温度正好,萧万辰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他并非没有注意到吴痕刚刚在路上时的模样。 吴痕脚步下意识想要后撤,顿了一瞬,犹豫了。 已经伸手摸了一本奏折,萧万辰眉头拧着,一心思着要如何解决干旱之事:“说。” “皇上,”吴痕咽了咽口水,“暗影卫回了消息来。” 萧万辰抬眸,眉头拧得更深了。 “半途……跟丢了郡主。” “啪——!” 茶盏应声落地,裂成碎片。 “咳咳咳咳。”萧万辰气血攻心,咳嗽地愈发厉害。 “皇上您消消气,身子要紧!”吴痕慌不迭上前,给萧万辰顺着气,“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必要找到郡主。” “混账东西!”萧万辰气息不稳,怒骂了一句。 吴痕自然同样心切,他们如何不知道姜离于蓬莱的重要性,下旨赐婚本就是一计,要的就是姜离出走,但绝不是没有跟踪消息的出走。 “去找!让暗影卫给朕找!” “若是找不到,全部赐死!” 萧万辰勃然大怒,一把狠狠将面前堆起的奏折推散在地。 “是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吴痕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萧万辰喘着粗气,脖间青筋四起,双手攥拳,猛然狠狠砸在了桌上。 姜离,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 清辉殿上,鸟语花香。 萧远夏的软禁令到今日都未解除,他倒是也并不着急,整日养养花种种草,甚至领养了一只误跑进殿中的小黑猫。 殿中庭院内的亭子上已经爬满了爬山虎,遮掉了大部分的阳光。 萧远夏侧躺在躺椅上,一手轻摇着玉骨扇,一手抚着怀中的黑猫,闭着眼小憩。 “喵呜~”黑猫打了个哈欠,往萧远夏手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在萧远夏怀里躺好。 “嗬。”萧远夏轻轻笑了起来,睁眼去看小黑猫,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怎么今日如此粘人。” 收了玉骨扇,从怀中取出前两日收到的信笺,萧远夏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 虽是小右子寄来的信,但里面的每一个字,无不在说姜离。 是信,也是姜离。 萧远夏的眉眼都似温柔了许多,低头摸了摸小黑的头,没等他将信笺再度完全看完,殿门被人推开。 “二哥!”萧知归急切地几乎是奔进殿中,萧流云跟在他身后,眉眼间依旧满是无奈。 萧远夏眼皮子微抬,手里动作不疾不徐,将信笺折好放进袖中。 “怎么办,还是没有小梨花的消息!”萧知归急得不行,一屁股在萧远夏身边坐下,拿起水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大哥的人回来了一大批,都说没找到她!” 萧远夏将小黑抱着放下了地,展开折扇摇着,懒散笑着没搭话。 萧子安自然找不到姜离,如今她已经跑去了万庆城,他如何能找到? 想到此处,萧远夏笑意加深了一丝。 “二哥怎的完全不着急?”萧流云自然也是焦躁心切,但终归觉得有二哥在前头顶着,该是不用那么担心。 “着急也无用,我被半软禁,无法作为。” “那怎么办?!”萧知归急得快哭出声。 轻轻吐出一口气,萧远夏抬眸,任由阳光透过爬藤缝隙落在眼上:“若想她回来。” “你们倒是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什么?”“什么?” 另两人异口同声。 “姜离本就是因赐婚才出走,若是能想得法子让父皇废了那旨,她没了忧,自然会回来。” “我这就去求父皇!”萧知归想也不想,起身就往外跑。 “十三!”萧流云急急伸手抓住了他。 萧远夏凝神:“近来东城干旱抢粮之事必扰得父皇心神不宁,你若现在去求,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可我……!”萧知归有些气急败坏,每每遇上关于小梨花的事情,他便慌得没了思绪。 “若是,巧用这件事呢?”萧流云松开萧知归,思索了片刻,犹豫出口。 萧远夏眉弓微抬,清楚萧流云应该是同自己想到了一处。 “还未及大旱灾,这件事,谁要是能处理妥当,必然在父皇跟前有言语之势。” “可若是这件事被大哥揽下来了呢?”萧知归急切。 小黑不知何时又爬上了萧远夏怀里,捏了捏猫咪的脸,萧远夏声音带了些许寒:“那便让他做不成此事。” 萧知归脑子没能转过,还想问些什么,萧流云沉沉应声:“我懂了。” 来回在两人之间看过,萧知归像是犯了傻,什么都没明白。 —————— 万庆佛清堂。 檀香浓烈,几乎在整个佛清堂蔓延开来。 温木婉盘腿坐于庄严巨大的观音像前,两手捻着一百零八菩提子,口中轻声念着佛经。 她的右后侧,女子一身暗灰花纹衣袍,规规矩矩跪着。 梦蝶站于一侧,手里举着燃香,未插至香炉。 直至那香燃至手指位置,梦蝶睁开眼,轻轻吹灭。 “老夫人,今日祈福毕,可以休息了。”梦蝶缓声。 温木婉手里动作未停,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略显浑浊的眸子抬起去看观音像: “听说,挽青让人带了个女子回来,还想予国母之位?” 跪着的女子向前倾身,整个人伏于地面,声音轻柔大方:“是蓬莱都的一位郡主。” 鼻中轻哼,温木婉的神色明显多了一丝不快:“一个外城女子,还妄想成万庆国母?” 女子双手交叠贴着地面,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侧过首,温木婉将菩提手串绕回手腕,斜视了女子一眼的肚子:“如今你弟弟成了司使,你也该争些气。” “我先前说的话你也知道,谁要是先有了皇子,便是这万庆的嫡生母。” “这般不争不抢的,在皇宫这处地方,总有一日要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