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让张素去宽慰长乐和豫章,或许那拆散鸳鸯的打算暂时搁浅了。但他说的“好好表现”,难道是暗示安分守己地扮演僧侣角色吗?这念头未免太过荒谬。 步入长乐的宅邸,恰逢豫章也在,省去了两头奔波的麻烦。时日流转,两人的悲痛已稍有缓和,尽管眉间仍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豫章一见他,便直扑而来,紧抱不放,口中呢喃:“混蛋,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和姐姐。” 长乐的表情虽有波动,却远比豫章内敛。张素轻拍豫章的背脊,柔声道:“我知道你们心痛,我也是束手无策。一旦有机会,我便立刻赶来见你们。” “张素,我真的好心痛。虽然我不是亲生的,但母后待我如亲女儿。”豫章抽泣着,回忆起长孙皇后的种种温情,一旁的长乐听闻,泪水亦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两位公主在他面前彻底放下防备,倾诉对长孙皇后的深切怀念,心中的重负得以释放。 张素静静地倾听,偶尔低语安抚,待二人情绪稍稳,他轻轻拭去她们脸庞的泪痕,轻声道:“好了,别哭了。皇后若地下有知,定不愿见到你们如此哀伤。为了皇后,你们也应带着她的那份快乐,坚强活下去。” 长乐将额头靠在张素肩上,低语:“母亲临终前也让我们莫要悲伤,可怎能轻易释怀。在这偌大皇宫中,唯有豫章能懂我心。如今倾诉一番,心中确实舒坦许多。” 皇宫之中,亲情淡漠,李二虽对子女尚算慈爱,尽力做到一碗水端平,然而手足间的矛盾却屡见不鲜。玄武门的阴影,太子之争的残酷,无一不是血淋淋的例证,穿越古今,从未更改。 也因此,才有人发出“但愿来世不再生于帝王家”的悲鸣。李二众多子女中,仅李恪与长乐、豫章亲近;李治虽与其二姐情感深厚,但毕竟年幼无知。 静享片刻宁静,长乐续言:“死而不可复生,道理我懂,不会因此沉沦。商会事务繁多,我想明天便回去主持大局。” 长乐看似坚韧,张素却心有不忍:“你还是再多休息几日,商会有武约照管,一切井然。我甚至在想,是否应让你从商会的繁忙中解脱,生命短暂,何苦自我束缚?” 长乐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像你一样整日无事。联众商会是我们的事业,我不会轻易撒手。况且,我真心喜欢这份工作,它对我而言不仅仅是责任,更是乐趣。” 豫章依偎在张素怀中,附和道:“我支持姐姐。有所作为让人感到安心。快毕业了,我和芷儿也需找些事情充实自己。” “随你。”张素笑道,“我们的蹴鞠馆已建成,想忙起来就去管理蹴鞠队,也是不错的选择。” 与长乐、豫章长谈,直至她们情绪彻底放松,张素方离开,随后前往醉仙楼寻李秀妍。对于李秀妍而言,长孙皇后是其嫂,悲痛之情不如长乐、豫章那般刻骨,更因她早已历练生死,看淡了许多。 数日后,长安的天空再次晴朗,一切仿佛未曾发生。长乐和豫章走出悲伤,生活回归正轨,李二亦是如此。长孙皇后之事尘埃落定,他首项大事便是给李靖等功臣授勋。 张素猜测,李二之所以未与其他将领同步授勋,是等待一个特殊时刻——凌烟阁落成。若非长孙皇后骤然病逝,这一仪式本不必拖延至今。 凌烟阁坐落于皇宫三清殿旁,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却在授勋当天迎来了文武百官,包括地位稳固的太子李承乾,观礼者仅此一人。 逝者由家人代领,张素因此得以见证这一历史瞬间。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广为人知,但鲜有人能一一列举,张素亦是如此。 程咬金特地跑到张素面前转了一圈,炫耀道:“张素,看我这身装扮如何?”李靖闻言,笑骂:“程知节,这军装本就是张素设计,你炫耀什么?” 这批武将身着张素设计的军服,英姿勃发,程咬金的兴奋溢于言表,李靖、尉迟敬德等人亦满面喜悦。 “他设计得再好,能穿得上吗?”程咬金毫不在意,似乎忘了若非张素,哪有他如今的威风? 对于这些老将的脾性,张素唯有无奈一笑,目光落在他们空荡的肩章上,看来正式的授勋仪式即将举行。正思索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贤侄,许久不见,你的生活愈发精彩了。” 转身一看,是李道宗,笑容满面,同样身着军装。自大唐与吐谷浑交战,李道宗与侯君集一同处理军务,已逾一年。张素笑答:“承蒙殿下庇佑,生活还算安稳。哦,小僧还未向李叔贺喜,恭喜您再建奇功!” 张素的开场白似是对李二的抱怨,李道宗一笑置之。不久,李二在众人期盼中登场,军装加身,肩章上两条栩栩如生的龙纹,显得格外张扬。 不论观感如何,张素并未出言评价,毕竟这也是他提议的一部分。李二挺胸走来,姿态刻意昂扬,与之前的程咬金如出一辙,可见君臣间某些习性不谋而合。 李二径直走向凌烟阁门口,高声言道:“众卿可曾记得立国之初,烽火连天的日子?我大唐今日的繁荣安定,离不开诸位的努力。遗憾的是,那些曾与朕共患难的将士,许多已化为黄土。” “每念及此,朕感慨万千。为大唐牺牲的将士,其名已刻于军事学院英雄纪念碑。但碑上无诸位之名,并非功勋不够,而是未至表彰之时。因此,朕特命建造凌烟阁,以表彰各位,诸位请随朕一同参观。” 英雄纪念碑,仅烈士得以留名,严格来说,李靖等虽功勋卓着,却非烈士,未达到入选标准。碑上留名,确是一种荣誉,但他们或许并不稀罕这样的荣誉。 众人跟随李二步入凌烟阁,阁分三层:张公谨、秦叔宝等在外层,肖像由阎立本亲手绘制,而与张素有过嫌隙的褚遂良负责题字。 中层供奉王侯,内层则是宰辅之臣,首位便是长孙无忌。所有肖像皆面北而立,张素不解其深意,其他人却显得习以为常,似乎都知晓其中缘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正沉浸在激动之中,泪眼婆娑,无暇他顾。长孙无忌等人的激动难以言表,哪有心思去探究细节。 “陛下此举,乃臣等之福。臣感激陛下厚爱。”长孙无忌语音颤抖,边说边以衣袖拭泪。 “谢主隆恩。”众人齐声谢恩,这份荣誉将流传千古,无人不激动,就连张素也忍不住高呼一声,毕竟其“父”张公谨的肖像也在其列。 文武百官中,有的因建唐后的贡献未及,未能入阁,无不露出羡慕之色,李道宗亦在其列,因其大部分功绩建立在唐朝成立之后。 李二与众臣回顾往昔,张素望着肖像,对比着外面热闹的场景,内心五味杂陈。凌烟阁的提早建成,似乎预示着皆大欢喜,谁能料到未来会有接踵而至的变故? 这二十四位开国功臣,后来因各种变故不少惨遭李二手刃。刚与李道宗并肩作战的侯君集,最终因与太子李承乾密谋被杀,此刻痛哭流涕的张亮,也将因谋反之罪被诛。 李二并未抹去他们的功绩,但严格说来,结局圆满者寥寥无几。然而,张素作为未知因素的介入,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日益显着,未来将何去何从,无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