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苏柒浑身不自在极了,索性丢开骨头,坐端正了些。 她梗着脖子瞪程书凛,质问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程书凛愣了愣,随即含笑答:“姑娘太好看了,一时看迷了眼,是在下唐突。” 还挺实诚,苏柒额头一排黑线掠过,“知晓自己唐突,还不滚蛋?” 听到这不客气的呵斥,程书凛愕然,又隐约觉得熟悉,只是一时间不知这熟悉从何而来。 随即脸又爬上几许红晕,是这一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脸红。 他低咳一声,轻声道:“姑娘家说话还当文雅些,这样子,总归叫人说闲话。” 苏柒笑吟吟的看着他,满不在乎,也有恃无恐,“我爹是苏臻赫,我姑父更是陛下,谁敢说我的闲话?刑诏狱司的大门可敞开着。” 那狐假虎威的样儿! 分明是他往日最看不惯的仗势欺人,可他却只觉这姑娘娇憨可爱。 如果苏柒能听见他的心声,大抵要感叹一句,未婚妻滤镜真厚! “你真是没救了啊。”程书凛心里感慨,不过,他不排斥这种感觉。 能发现一个人不为人知的美好,而那个人还恰好是他的未婚妻。这种窃喜,不亲身经历,谁能体会得到? 然后,他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是我话多了,姑娘勿怪。” 再拱拱手,抬步打算离开。 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苏柒,鬼使神差说了句,“对了,我叫程书凛,表字意之,姑娘可别忘了。” 程书凛作为平南王府世子,父母耳提面命下,自小便知道自己有一桩婚约,对象是苏大将军的掌中娇。 想着自己长在乡野黄沙,而未婚妻则长于京都繁盛之地,想必会很优秀,所以不经意的,他在征战之余,哪怕浑身都疲惫不堪,也是愿意点上一盏茶去读两三册书卷的。 心底里总归不希望自己传出去胸无点墨的名声而连累了未婚妻。 久而久之,竟是成为了习惯。 他比许多人都要了解苏柒,自他十五岁生辰后,五年里,每个月都会有一封来自盛京的信函。 信里写了许多苏柒的“丰功伟绩”。 他那时候便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很是有意思。 可后来一路回京,听了不少未婚妻声名,比想象中糟糕不少,程书凛也有过片刻的失望。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过要挣脱这一桩婚约的想法。 只是想着,哪怕不会有太深厚的情谊牵绊,他也会对他未来的妻子好的,就像父亲和母亲那般,举案齐眉,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如今见到了真人,不是信函里的寥寥数语,也不是道旁流言里的纨绔不堪。 是他很容易就倾心的模样。 真好! 嘴角一弯,程书凛收回目光,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席面。 他想着,就算和她有婚约牵扯,但相处也该适可而止,不可污了姑娘的声名。 苏柒盯着他的背影,蓦地一笑,呢喃了一声,“意之,程意之。” 随即平复了心潮波动,正要斟酒,却看见了不远处一宫女朝自己招手示意。 苏柒面色微动,起身,朝伺候的婢子低语,“若是父亲问起,你便告诉他本县主酒水饮得多了些,出去如厕,很快就回来。” 闻言,婢子的脸颊一霎通红,还是没能习惯苏柒这般豪放的言辞与做派,只得点点头,不敢多说话。 对此,苏柒也没在意,喝了酒的面色微醺,脚步也显得虚浮,几步就走出了殿外。 她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后似分不清了方向,跌跌撞撞往更偏僻之地走去。 不多时,到了一处荒芜冷宫。 此地花草衰败,守备侍卫也仅两个。 见到苏柒过来,两人连忙齐齐欠身拱手朝她见礼,声音恭敬无比:“见县主安。” 苏柒颔首,“姑姑已经到里面了?” 其中一个侍卫忙答:“回禀县主,娘娘一炷香前便到了。” 苏柒微叹一口气,想到了什么,心里说不上来滋味儿,脚步加快的走了进去。 这院子说是冷宫,实际一走进去是别有洞天的,桃花开放艳丽,芳草萋萋。 那人间仙境般的景致缓缓若画卷展开,就那么映入了眼帘。 苏柒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处凉亭外。 凉亭里是一个中年美妇,正是皇后。 她虽着华丽宫装,却无一点架子,身边也没有婢女随侍,只一个人坐着,细细品茶。 “姑姑。”苏柒唤了一声。 听到苏柒的声音,皇后急急的放下茶杯,水都晃溅出来不少到桌面上。 看向苏柒,眼眶微微的变红了。 两人相隔不过数步,彼此都能将眼中倒影看得清晰。 如此默默相对了一会儿,苏柒缓缓跪倒,声线压抑,“许久不见,姑姑怎的又清瘦些了……” 皇后扯开一个笑,上前扶起苏柒,细细打量她,“傻孩子,姑姑哪儿就清瘦了,净胡说!倒是你前段时间病没养好就偷偷跑出宫去,现下可养好了?” 苏柒点点头,“让姑姑担心了,已经全好了。” 皇后似这才松下一口气,“你的身子骨自小就不好,可得多上些心。” “柒儿晓得的。”苏柒伸手握住皇后。 而后两人一齐在凉亭中坐下,低声絮叨起了家常,气氛分外温馨。 “娘娘,宴席快要结束了,陛下让您过去露个面。”不多时,一个宫人疾步而来,气喘吁吁。 苏柒立即起身,“姑姑快去吧,别耽误了。” 皇后深深看着她,给了一旁伺候的宫女一个眼神,“去把本宫给柒儿温着的枸杞酒米羹端出来。” 对着苏柒温和叮嘱,“一定喝了羹再走啊!” 说完,脚步匆匆的去了。 苏柒坐在凉亭,吹着晚风,思绪有些飘忽。 每年的今天,姑姑都会邀她来这里说说家常,给她亲手熬一碗枸杞酒米羹,但都是离开后才让她喝。 她曾经疑惑过,但姑姑总是避而不答,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问了,只是默默配合。 想着,那羹已经送了上来,熬得很稠,酒米和枸杞的香气也很浓。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口下肚,温温热热,从心口到全身都是暖意洋洋。 母亲曾告诉过她,这种羹是她和姑姑幼时最爱的零嘴,但一年只能喝一次,喝一次念一年。 想到这里,苏柒垂下眉眼,动作变缓了几分。 确实很好喝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