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母有心想问，但是看着婆母严肃的脸色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大舅母依旧端坐在那，对于她们的谈话不敢多言。 何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秋香留下，我有话要说。” 众人反应不一的看向她，大舅母带着何霜最先起身，二舅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两个女儿一同走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后，门也被关上了，何老太太这才看向姜云菀，看着这个主意大的很的外孙女叹了口气：“阿菀，姥姥不是跟你说客气话，我知道你是想提携你表哥、表妹，但是我是真怕她们承受不起啊。 姥姥有两个儿子，五个孙子，跟你们家不一样，你们爷奶就只有你爹这一个儿子，所以家里的事情都可以听你爹的。 但是这人多了啊，每个人就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就不可能想你们家一样完全的拧成一股绳儿，劲往一块使。 你几个表哥年纪都大了，除了安儿和林儿外都已经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和小家，这心啊，早就不在一块了。” 就说原本要留在姜家等着姜云菀回门一事，原本三个孙媳妇带着孩子也都想留下来的，可姜家就这么大，何老太太就想那就留一个就好了，免得挤在一堆实在难看，可三家为着这事争的面红耳赤，何老太太最终大手一挥直接让三人都带着孩子滚蛋了。 姜云菀正要说话，何老太太抬手制止了：“你听姥姥说完。” 她看向自己闺女和外孙女目露回忆之色：“我跟你们说个故事吧。以前我给你娘还有你都说过我是怎么从京城来到这江南的事情，我说是因为我大哥保护主子身亡了，我爹娘才求了恩典放了我们一家人的身契出府。 其实不是的，阿菀，姥姥年轻的时候跟你很像，满府的丫鬟里就再挑不出比我更出挑的。所以我及笄时便爬了府里少爷的床，我自诩容貌过人一定会成为府中的主子，到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我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少爷也还未娶正妻，我只能做个通房。” 说到这里，何老太太面露痛苦之色，这是揭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她停顿了一下，缓过神来才又继续说道：“刚开始一切都好，情到浓时，少爷什么都可以许给我，我在府中的风头无两，我也很得意自己是不一样的，得意自己生了副好样貌。 可是只不过过了一年，少爷便定亲了，定下的少夫人娘家门第高，夫人便想要处置了我，免得给新定下的少夫人添堵。我和我爹娘跪在夫人和少爷的面前把头都磕破了也没有一丝转圜余地，曾经对我许下美好未来的男人，只当看不见。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么完了，是府内突然出现了其它的事情，我暂时被他们抛到了一边留住了一条命。后来少爷和我哥哥出门时偶遇匪寇，我哥哥拼死护下了少爷，临死前唯一的请求就是求主子放我们一家出府。 看在我哥哥的这条命的份上，我们一家这才被放了身契赶出了府，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我们南下遇到匪寇，为了不被糟践，我跳了水。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你们姥爷捡到了，你们姥爷是个好人，他不嫌弃我，与我成了亲。” 若不是这般，大户人家的家生子的身契哪是会这么轻易就被放的，她们这种在府中生活惯了的家生子也没有勇气轻易出府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何老太太竭力压住自己翻腾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的说完了这件事，她紧紧的握住了姜云菀的双手：“所以阿菀，姥姥怕了，富贵虽好，可也得有命享啊！那些高门大户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比起那些富贵，姥姥更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就这么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姜云菀看着老太太通红的双眼，内心大受震动，她从来不知道姥姥的过去比她以前所说的要惨烈的多。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去知府家做妾，一向疼爱她的姥姥却没有在她走之前来见她一面，是到很久很久以后，姜家下了大狱，她四处奔走的时候才再次见到姥姥。 当时她看不懂姥姥看她时的眼神，如今却懂了。 那是痛惜以及后悔，或许当时的她后悔在她想尽办法去攀这富贵的时候没有阻止她吧？ 她后来的下场比起她来要更惨烈，输的一无所有，家败人亡。 “娘”何秋香泪眼朦胧的揽住了老太太的肩膀，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让姜云菀去攀这富贵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姜云菀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良久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姥姥：“姥姥，我不敢说我会不会一定做的比您好，也不敢确定帮霜儿和安表哥之后选择的路是不是一定正确。我明白您心里的担忧与害怕，可是姥姥，要不您不如听听表哥自己的意见？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该如何走下去也得自己来，您代替不了表哥去做决定的。” 何老太太一震，是啊，她都没有问过孩子自己的意愿，怎么就知道孩子是不是想按照她想做的去做？ “姥姥，若是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还会在您及笄那年去做少爷的通房吗？您真的甘心什么也不做，就当个普通丫鬟吗？”姜云菀问道。 何老太太忍不住按照她所说的去假设，若是，若是她重新回到她及笄那年她是否还会爬少爷的床？ 答案是不会。 但这个不会不是因为她放下了自己的野心，而是因为她知道少爷那里是一条死路，少爷会轻易的把她给舍弃掉去娶对他有助益的妻子。 她可能还是会想办法往上爬，少爷不行她可以去爬二老爷的床，二老爷也曾对她表示过好感，而且二夫人因为没有儿子，没有立场去管二老爷纳妾，她若是不贪图少爷年轻英俊，去走这条路的话一定能行！ 何老太太想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都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