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曾忆山中雪

席墨“哦”了一声，任着江潭自己寻了个舒服地儿。见人果然还是乖乖枕在自己身上，自是笑了。新长好的手指头痒得很，缓缓抚上江潭的发丝，从头顶抚到背脊，一下一下，只轻不重，像是在哄他睡觉。</p>

这么将人困在怀里，席墨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即使身上轻得不像话的皎白影子是实非虚，却仍忍不住试探道，“师父？”</p>

“嗯。”虽是微不可闻的一声，他绷紧的心弦已随之拨开，又由着江潭清匀的吐息，衍作一支舒缓的摇篮曲。</p>

鼻端雪落不住。只这一回，是冰与酒也无法比拟的熟稔幽凉。席墨深吸一气，恍觉自己的心也不再跳动了。</p>

“师父，知道你体内那个印儿是怎么回事吗？说起来，这能成印还要拜你所赐。你该记得的，我的灵识与你的灵息，在涂山佩里结了灵契。我便是以此为媒，同你烙了魂印。”</p>

“……”</p>

“有了这个印，你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妖鬼两界，我都能找到你。所以，你若是偷偷跑了，再给我捉回来，就不会这么好过了。到时候我手上再没有佩。你呢，也再走不了了。”</p>

不能信他。魂印都是有距离范围的。江潭想，但是若要走，余下的那枚石佩确实要带走才行。</p>

要不石佩一碎，一抓一个准。再给小疯子捉到，决计不会比今日好过。</p>

“而且你再杀不了我了。要杀就是一起死。知道吗？”</p>

主从魂印，魂主没了，从者就跟着没了。但从者没了，对魂主并无大碍。这个江潭读到过，若不然也不会与席墨白白消磨至今，任凭他抓着自己欺压了去。</p>

现在再听人这么一说，只觉果与所料相差无几，要杀得先解了印。</p>

江潭兀自思索。这种程度的魂印，洛兰或许能解。如果他不乐意出手，也没有问题。自己正好要去诸空古森寻灵源，那处亦有骞木族人可以询援。若药王仍在，总会有些办法的。</p>

这么一道道想着对策，耳朵底下那渐趋平稳的心跳却如冬鼓，隆隆催眠。江潭阖了眼，不可遏制的困意又若荒草蔓及了周身。</p>

他感受着头发上水流一般绵延不绝的温烫热度，想起小时候睡不着的深夜里，也曾有人这样安抚过自己。</p>

是，奇异地，令人怀念的，遥远又模糊的温暖。</p>

他逐渐放松下来。就这么被抚弄得快迷糊着的时候，席墨冷不丁道，“师父知不知道……我曾经给你下过迷花？”</p>

江潭淡淡“嗯”了一声。</p>

“那个时候在迷花里，你看见的是谁。”</p>

江潭只不出声，想，你不认识。</p>

“师父？”席墨久等不应，又唤了两遍，皆无所应。末了轻轻笑了一声，嘴唇贴了贴江潭的发旋儿，“睡吧。”</p>

江潭本是不答，此时却如经了这声诱惑般，即刻间沉入梦乡。</p>

不知道为什么，他星星点点梦见了步雪宫的过往。</p>

第98章 曾忆山中雪</p>

外头的雪下得大了些。</p>

金凝加快脚步，穿过前庭，推开殿门，摘了风袄，将雪在门口抖净了。</p>

偌大一座步雪宫，连同整片茫崖共封于霰雪大阵之央，于今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侍奉，可谓是真正的冷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