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修学旅行（其四）

冒纳罗亚火山，山顶观测所。 山顶观测所建在极为靠近火山口的位置，它用四根承重柱支撑着，外轮廓连接着上山和下山的火山隧道。站在物理力学的角度出发，四根承重柱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栋工厂一样的方形建筑，就像用四根牙签顶起一块砖头。支撑结构中不见三脚架的身影，想象即使一阵风刮过也能将观测所吹倒。事实在冒纳罗亚喷发最剧烈的时候也没能拿观测所怎么样，它已经像今天这样屹立超过五十年了。火山喷发的时候研究员会拿上一杯热咖啡，站在隔音挡板前观看炎柱冲天的奇景。 一行人在山顶观测所汇合。副校长在观测所内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护国大臣”，逮着樱好一顿“嘘寒问暖”。樱点头假装聆听副校长的教诲，其实心不在焉。她刚才跑出去了，一直观察火山口处的三人，由此发现了一件怪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木村孝一往火山口里丢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对木村孝一樱知之甚少，只是从以往看人的经验判断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弱者。这样的人物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都不奇怪，弱者的心理往往是以折磨比他们更弱的人来获取成就感还有力量感，他们需要别人害怕他们。 那颗血红色的珠子一定不止珠子那么简单，它有可能是一颗炸药。不过樱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秉着排除隐患的想法将那颗珠子捞起来。就和夏雨晴明知道有人有可能袭击游乐园却不出手一样，樱也不会为了“可能”而出手。 副校长训完话就和研究所的副教授谈天说地去了。当然这个“副教授”指的不是ai，而是煞有其人！一个长得像爱因斯坦的老头，科研服里q版老头的真人版。 中午在观测所凑合了一顿，再次乘坐电车出发。经过冒纳罗亚的姊妹冒纳凯阿，又经过久负盛名的基拉韦厄，到大岛南边的温泉村投宿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老师们宣布到晚上九点钟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不过知道这个消息高兴的学生没有几个，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乏困。 放下行囊同学们就分批穿上浴衣泡澡去了，今天注定哪儿也不去。樱就像从军的花木兰，在别人洗澡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溜走了，一个人坐在旅店的屋顶上看夕阳西落。到晚上办温泉餐宴会的时候再出现，穿上浴衣假装自己已经洗过澡了，反正她身上没味道别人也闻不出来。 温泉餐宴会办完就又都去挥汗如雨，打乒乓球的、ktv唱歌跳舞的、去外面散步的……出完一身爽快的汗水回来再爽快地泡一次澡。欢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午夜，小仓鼠们终于安分了。 樱在所有人睡下的时候又来到屋顶上，抬头满眼的星空。其实到这里她的旅行已经结束了，她期待在这次旅行和某人创造回忆，而至今为止那个人高价买来的悬浮相机一次也没有动用过。 温泉村的夜晚格外宁静，就像影视还有小说中常提到的乡村的夜。可惜少了虫鸣，这种安静也可以称得上“死寂”。闻得到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温泉村靠近海，隔着几公里的地方滚烫的岩浆注入了海水中，海风会将这些微毒的气体带到温泉村。 樱在斜坡的屋顶上躺下，考虑着明天要不要溜走算了。让“司令”帮忙办理退学手续，就说早坂樱同学因父母离异不得不离开校园，很遗憾不能和同学们一起毕业。 这样想想好像还挺不错？ 或者营造一些神秘感，让“司令”派两个黑衣保镖押送她离开校园，就说目标xx已逮捕归案，感谢校方的配合，啃啃。 要不然就采取一些令人羡慕的方式，让零号开十几辆豪车来接驾，就说早坂樱同学已经被身价几千亿的贵公子相上……好吧，她男人没那么有钱，也不是什么贵公子，就是个兜里揣个千多万的健身房客户。 “真希望明天不会到来啊……” 少女闭上眼睛。 第二天，按照计划他们前往大岛东北部的阿卡曼恐龙公园。 阿卡曼恐龙公园在沿海小镇希洛镇的西面，他们首先在希洛镇放下行李，然后徒步出发，整个行程不过两公里。恐龙公园是在五十年前就投资开发的项目，那时才开始种植人工林。到如今的规模，恐龙的公园的绿化面积已经超过一千平方公里，里面被细心栽种着超两百种植物。主要植物有云杉、松树、还有火山榕，它们以高大的身姿为恐龙们提供庇护所。 出发时两两一组，乘坐球形的安全车。这种被设定为球形的车辆经得起咬合，因为公园里散养了两条霸王龙。另外剑龙、戟龙等恐龙也具备一定的攻击性，乘坐的设备除了抗咬合还要能抗冲击。据公园方面称，他们的安全车能抵挡住两倍沧龙的咬合力，并且即使被重坦克的炮弹炸中安全车的壳体也不会破碎。 樱还和小池薰一组，这是小池薰主动提议的。 安全车朝一个信号点徐徐行进，屏幕上的信息指明她们将要去拜会一条剑龙。樱在等小池薰开口，小池薰故意创造这么一个适合谈话的契机不会什么也不说。 “你知道吗，恐龙公园里的氧气含量高达31，比得上天启大陆……” 这不是樱想听的。 “氧气起到了助燃的效果，即使是活着的植物只要火势足够也能够将它们点燃……” 这也不是樱想听的。 “方舟花五十几年的时间创造一片森林，而毁掉一片森林只需要一把火和一阵风。就如同蓝星花了46亿年的时间来完成进化，而人类毁掉它就只用了不到一千年。而我们每次做足了坏事的时候，我们都会说人类也是自然的一份子，人类改变环境的作用不都是消极的。事实上，自人类诞生至今因我们人类而产生的最多的物种是细菌和病毒。” “你到底想说什么？”樱失去了耐心。 “旧世纪时期，人类的数量超过百亿，而以‘亿’来做单位计数的往往是蚁虫一类的生物。他们将白蚁视作灾害，而他们的数量更胜白蚁。人类的虚伪终究迎来了报复，我们管它叫‘天启’。人类抛弃了陆地，正如同他们曾经抛弃自然一样，这时候他们会说上一句无可奈何。世上总存在‘无可奈何’，他们将一切能吃的全部搬到海上，包括他们的宠物——被他们好听地称作‘好朋友’的小猫小狗。饿过一次肚子之后，爱动物人士就乖乖闭上嘴巴了，他们快要死了的时候连人都想吃。” 安全球在剑龙后方缓缓停下，这时候樱多么希望小池薰也能够如此。 她觉得小池薰疯了。 “你一定认为我疯了是吧，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小池薰沉默了一会儿，“你的事是我告诉木村孝一的，我给了他你的照片。男人就是满脑子淫欲的生物，他看到你脸的那刻恨不得舌头伸到手机屏幕里，呵。只是我没想到他那么废物，也没想到你那么强，樱。不过到此为止了，你再强不过是一个a级天启者，你阻止不了事态发生。人类，阻止不了天启。” 小池薰转过脑袋，与樱对视：“我会追上你的，早坂樱，然后，把你吃掉！” “你做不到。”樱摇了摇头，直视小池薰的双眼，“我能够看透一个人的内心，你，是一个弱者。” 小池薰脸色剧变，面容扭曲，她恼羞成怒地吼起来：“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嗡嗡。” 某种无形的震动传到了樱的耳朵里，那不是人类能感应到的波段。趴在地上的剑龙忽然站了起来，扭头朝东全速奔跑，一边惊恐地哀嚎。抬头的时候，一小群森林翼龙飞过，它们同样带着恐惧的气息，叫声像被折断爪子的麻雀。接着听到了雷兽咆哮似的声音，在西方，那里是冒纳凯阿火山口的方向。 安全球的球形显示器进入警报状态，红色字体闪烁个不停，并伴有严厉的播报声：“警告！警告！冒纳凯阿火山喷发！危险等级红色！紧急撤离！紧急撤离！” 安全球掉头，马力全开，即便其底座搭载了优良的震动缓冲模组此刻里面的人员也感受到了颠簸，像是坐在了马车上。 樱再一次注视小池薰，但这次她的眼神变了，就像警察面对罪犯，视线冰冷而无情：“我始终相信人一旦做了错事就会受到惩罚，就如同你说天启是对人类的惩罚。一个人拥有多少力量，取决于他拥有多强的内心，而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走在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小池薰，真正的强者不是靠力量变强，是靠心灵驾驭力量变强。你太弱了。我说这些只想表明一件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第一发火山弹片擦着了空气冲过了她们的头顶，在空中留下一道漆黑的烟尾。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安全球冲到一片开阔地，恐龙在这片宽阔的草地上狂奔。还有安全球，大量安全球全速滚动着，它们经过梁龙的足下，从里面人员的表情看得出他们在尖叫。 一发火山弹片瞄准了这片开阔地，全速俯冲下来，带着大量的热量。而在它即将带给人们绝望与灾难时，忽然在空中解体了。樱站在虚空中，手指连划，便如排兵布阵。一发又一发火山弹在空中解体，四散的火焰往下坠落，在氧气助力下点燃翠绿的树冠。 “天啊，那是谁？”一位旅客用超清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切，她用镜头捕捉到了天空那道影子。 很快这么做的不止一人，大量镜头对准了天空。森林从树冠烧了起来，风助火势，头顶一片火海，区域温度在急剧攀升。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道身影出现的瞬间人们的内心就安定下来，仿佛有那个女孩在即使世界毁灭的灾难也伤害不了他们。 天空忽然就下起雨来。没人清楚这个雨怎么说下就下，早上来参观前天气预报还肯定万分地说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这场大雨只覆盖方圆五公里的区域，像是有预谋的，安全球还有恐龙全部往这片安全区域聚集。外部救援人员从无人机的视角捕捉到了这一切，一时停下脚步，准备等火山弹过了再说。 “怎么会……” 小池薰仰望着，神情如瞻仰神只。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樱做的，在灾难发生时她就笃定只有神明才能阻止这一切，跟她说b级a级天启者多强多强，抱歉她没有概念。 在那一瞬间小池薰洞悉了樱的身份，她为此欣喜若狂，又似乎怅然若失，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劲地傻笑着。 冒纳罗亚火山。 盾状山体上的火山隧道全部分解，分段飞离了这片已经被标记为“红色”的危险区域。火山喷发已经不能说是剧烈了，像是垂死之人不停咳出自己的肺，岩浆柱冲上了千米高空，天空下落火雨。眨眼之间，岩浆流奔涌了五十多里，淹没了大半个火山地质公园。 观测所悬浮在红色山体上方，所内人员像热锅上的蚂蚁。副教授指挥着研究员干嘛干嘛，一开始还泰然自若，直到其中一名研究员将山顶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甩到了他的面前。 “上帝啊……”副教授喃喃地说。 “暂将他命名为‘苏尔特尔’。”研究员对着无人机画面说，“经测量，他的身高在五百公尺左右，我指的是他的半身身高，他就只有一半身体暴露在火山口外。能量等级很难说，他的形态十分接近幻想小说中的元素生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从火山口爬出来，整个夏威夷大岛会像诸神黄昏中的阿斯加德那样被他毁去。” “还有什么坏消息？”副教授揉揉自己的眉头。 另一名研究员急匆匆跑过来，将另一部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放到显示屏上，“在冒纳凯阿火山口同样发现了火焰巨人的身影。” “好的，坏消息听完了，有什么好消息吗？”副校长食指敲击着虚拟键盘。 两名研究员对视一眼，左边的说：“群众疏散得很成功，目前还没有人员伤亡的报告。” 右边研究员也说：“恐龙公园那边有一个神秘人守护着，目前情况也还好，两条霸王龙都救下来了。” “乔治先生，我知道你是恐龙迷，但现在能不能放下你的‘性癖’认真工作？”副教授高声指责，“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 乔治研究员点了点头：“您说的没错副教授阁下，但我们的能力有限，各地人员除恐龙公园的游客外业已全部撤到安全区域，我们就算坐下来喝咖啡也不会有人指责我们玩忽职守。” 副教授鼓了一次掌，他其实想将这一巴掌甩到乔治·克莱门特的脸上。 这时候第三名研究员传来喜讯：“军方发射了两枚亚空导弹过来，并且中央军区的军长傅彪说，天照就在岛上！” 副教授再次鼓掌，并把自己的马克杯塞到乔治研究员的手里：“去，给我冲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