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打给你?”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李程干脆挑明了讲,他不想被含糊过去,刚刚那一通电话之后,他想他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p>
“她是我们画展的负责人之一,我投了两幅,过了一幅,但是偏偏那副画在搬运的时候脏了角,现在委会那边两种处理方式,一个就是拿另外一副展出,还有就是想办法补救那副画,所以她打过来,问我换画还是想其他补救措施。”</p>
“秦晴,怎么会负责我们展出?她甚至不是我们学院的。”李程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惊讶。他没有多少质疑,因为单纯扯谎的话,这说得实在是太荒唐了。</p>
“那你就得去问她了,她也只跟我提了这些,然后我就被迫挂掉了。”崔子议苦笑着看向李程,他的手机直直摔在了地面,好在没坏,显示也非常清晰,玄武玻璃屏不像普通手机那么易碎。</p>
问题在于,李程哪有理由开口。</p>
一旦他问起来,就等于暴露了这通电话到底经历过怎么样的难堪。</p>
问她,问清楚,成了赤裸裸的伪命题。</p>
崔子议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无奈,他没有上位者胜利的姿态。李程想,他该相信这句话。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秦晴在他的心里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他猛然发觉,自己对她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p>
她看似一丝不挂地与他接触,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如世界上所有平庸的人一样,置身于星云中的尘埃,找不到大的亮点,也找不到大的污点。以平庸的身份,平庸地活着。</p>
他在许多日子中都是这么看她,一张不需要多翻一页的纸,写着零星几个大字:率真,任性,粗糙。当然也有几笔不干净的墨迹,破坏她本该无暇的美感,让她成了一个普通人。</p>
直到他被她吸引,开始被她真切地吸引。他发现不同人眼中的秦晴有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她是个默默无闻的演员,在不同的剧组扮演不起眼的配角。</p>
直到他有一天入梦才发现,这个小角色在他的走马灯里出现的次数实在是有些过多。</p>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现在有人告诉他秦晴的家境是假的,她或许是隐藏的某个教会的人物,或许她不属于根本这个国度,她是个有神力或怪力的女巫,李程都会犹豫不过一秒,便相信。</p>
“好了,程。我可算是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崔子议将手机壳轻轻脱了下来,火车的铁皮终究不是很平滑,屏幕没事,反倒是这个软壳起了毛边。</p>
崔子议是个完美主义者,他的脑海里已经打算好了下一个软壳的款式。</p>
“没必要再强调这件事。”李程沉下脸,他没有反驳什么,他也没办法反驳什么。</p>
崔子议看着他阴沉的脸,反倒笑了出来。对方显然也是被他表情弄得有些迷茫。</p>
“程,你知道吗?”崔子议缓缓开口,“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完美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吸了一口气,说完后便短促呼了出来。</p>
李程不知道他这个微动作,是失望还是释怀。</p>
“子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头上有这么大的一块牌坊。”李程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他盯着他,并不凶狠,仅带审视。</p>
人生的历程中,最可怕的不是被陷害,而是被捧杀。尤其是被神话为“完人”的人生,比一张白纸还脆弱。</p>
“我早就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程面无表情,眼里没有温情,看起来像极了抛弃痴心女子的演习。</p>
“你也会对着白菲说这句话么?”两人缓缓走回座位,崔子议的提问的语气,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p>
“不会。”李程回答得很快,很坚定。</p>
“呵,是吗……”崔子议将软壳抛进水台下的垃圾桶,留恋看了一眼,他才发现灯光下的软壳有些泛黄。</p>
“但愿你没有撒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