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还在不停地感叹:“谁知道,所谓盗婴案,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时,金嬷嬷过来道:“少爷,你辛苦一日,晚饭吃了没有啊?” 刘奇有点发蒙,道:“晚饭?我吃了没?”正说着,他的肚子伴着他说话的声音发出一阵咕噜噜地响声。 大家都轰然大笑。刘奇自嘲地道:“看来我还没有吃饭!原来这就是,忙得忘记了吃饭!” 金嬷嬷赶紧到灶房,给刘奇煮了一大碗鸡丝面。 刘奇一边呼噜噜地吃面,一边兴奋地对苏澜道:“我决定了,以后若我中了进士,就从事刑狱侦案方面的工作。我觉得,这种工作很有意义,而且很有……”他仔细地琢磨着,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够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很有成就感,是吧?”苏澜笑道。 “对,对,就是这句话,很有成就感!”刘奇不住点头,“我昨日已经让人在春明和堆福两个县城也推行查户口。就像妹妹说的,不管有没有事,先打一竿子再说!” 苏澜笑眯眯地道:“奇哥哥,这个盗婴案,可以说是你第一个独立侦破的案件!对于你来说,那是非同小可的,意义非凡!你呢,如果有志于此,不妨做个有心人,把这件案子的背景、侦破过程,以及阿水娘的大度豁达,以德报怨的精神品质都记录下来!将来,如果有了三、五个案件,你就把他辑录起来,交给六殿下,给你印刷成册。到那时,大成人不仅能看到如此离奇曲折的破案过程,也能看到你出类拔萃的破案水平。这对你将来从事这个工作,可以说是助益良多!这也是总结经验教训,以后能够更进一步!” 苏澜如此一说,刘奇马上激动起来,道:“你说的很对!”说罢就跃跃欲试,想马上动手。 苏澜就笑道:“什么时辰了?再急,也要到明天再说!”说罢,起身去休息。临走时还由衷地说了一句:“奇哥哥,你做得真棒,我佩服你!” 苏澜去休息了,刘奇却傻在那里。苏澜这几句话,彷如是蜜糖,浇得他内心赛比蜜甜! 回到房间,苏澜浮想联翩。特别是想到老侯爷那份遗书,是福是祸不能言说,唯有提高警惕,处处小心防备才是真!又想到,前世自己那是妥妥的跆拳道黑六,柔道十红,剑术、现代格斗术都是杠杠的!可是到了今世,小胳膊小腿,有能力也难以伸展,还真是悲催啊!当下给自己立下了每天晨跑的目标。走起!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七,也是蚵壳屋开火熬糖的日子!一大早,苏澜就绕着上李厝跑了一大圈。看到父亲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耍枪,就在旁边仔细端详,看着那一招一试,颇有心得。 然后,父女俩又到屋基那里去看了,甘蔗已经基本上都被砍光了,地皮也被人扒拉着差不多整平了。李苦叔带人挖的两口井深已经都差不多有一人高了,都出水了,而且已经快有膝盖那么深了。 苏澜指着东南方向的大海道:“爹爹,你看这里坐北朝南,面向大海,日升日落,风景独好!而且,从我们院子门口这里下去,我打算修一条宽阔的路来,正好可以与官道相连,方便马车进出!” 苏瑞尚看了频频点头,道:“这个地方真的不错!还是澜儿有眼光。” 苏澜又指着菜地,道:“爹爹,我还想在那里建一套房子和院子,就是怕把您和娘当年开挖的菜地给毁了!”说罢,就跟苏瑞尚说了罕岩思和娜木嘎一家人的事情,还特地谈了自己的猜测。 苏瑞尚急道:“如果真是王子或者国王,那这院子是不是太小了?” 苏澜笑道:“他们若不肯说,咱们就先装作不知道。也许人家也有难言之隐!” 苏瑞尚也点头赞同。 两人回到蚵壳屋,发现刘希正在带着人忙碌着。敬香的条案已经摆好,苏瑞尚赶紧摆上祭拜用的猪、牛、羊头三牲,还有米粮、果品、美酒等祭品,又准备好香烛炮仗,只等辰时一到,就祭拜先人,开火熬糖! 一时间,上、下李厝的里正李福、李禄和村民都来了;李冲夫妻带着珠儿也来了。一会儿,人喊马嘶的,军营里的孔峰、葛汉、韩志、丁强、苏辉、苏城、别军医也都来了,还来了两位夫人,一位是葛汉将军的夫人、苏澜的堂姑苏怡,还有就是丁强的夫人朱氏,她还带着两个儿子丁苍平和丁苍正,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女娃娃丁蕊蕊。那女娃娃粉嫰可爱,倒真是文如其名。两个男孩子跟苏源他们年龄相仿,都是淘气得很,也是对石碾子一见钟情,滚着碾子都笑抽抽了。 李旺、寇林、唐蒙、卫岚、刘善平、曲狗儿等人自然也来了。李珠看见哥哥,欢呼着就扑了上去。李旺咧着嘴,悄悄地告诉爹娘,他现在已经是十夫长了!李冲夫妻喜笑颜开,悄悄嘱咐道:“这都是将军提拔,一定不能忘本了!”李旺点头称是! 曲狗儿也说,以后大家再也不许叫他曲狗儿了,因为将军已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曲英,英雄的英。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好。 这时,已到辰正时刻。正准备点燃炮仗,又是一阵人喊马嘶,却是阿水娘、曲琅,不,现在已经叫顾琅!母子俩、邓三勇、凤恒、叶恭等人都来了。阿水娘和顾琅说什么都要给将军和知府刘希夫妻,还有苏澜和刘奇下跪磕了头。他们还带了了许多吃食,凤恒让跟随而来的回凤楼的伙计赶紧到灶上帮忙。 一时间,炮仗响起,苏瑞尚和儿子苏源,拉着刘希、刘奇父子就去上香,祭拜。苏澜知道,这个时代也是只有男人才能拜祭。 就在祭拜的过程中,村民已经按照苏澜的要求,一半红皮甘蔗,一半绿皮甘蔗地相融合,榨好并沉淀好了一大锅甘蔗汁。 苏澜事先已经称重,这些甘蔗每根大约有二米半到三米长,平均有八斤多重,这次榨了二十根,也就是约一百六十斤甘蔗,榨出大约八十斤甘蔗汁。甘蔗汁已经被倒进最大的那口铁锅,还留下大约一寸半的容量,刚好留够了沸腾潽出来的空间。蔗汁有一种淡淡的香气,颜色是一种非常漂亮的透明的迷人的琥珀色。 只听苏瑞尚一声“点火!”苏源将火种扔进直风灶,就听“呼啦”一声响,火苗窜了起来。在烟囱拔火拔烟的作用下,几丈长的直风灶迅速热了起来。七口大大小小的铁锅也慢慢烧热,很快,第一口大铁锅里装满的甘蔗汁就沸腾起来了。 这第一口锅的这头就是入口,村民往里推的是柴火和甘蔗渣;另一头是出口,安着一个最小的锅;几丈高的青砖烟囱,让锅灶烧得又热又均匀。灶头火力是最大的,顺着依次到灶尾火力会慢慢变弱。 第一口锅,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蔗汁煮沸。虽然经过了沉淀过滤,但是甘蔗中的气泡和残余杂质还是不可避免的。 沸腾的水会产生大量的气泡。气泡由于表面张力的作用,把杂质都带到表面上来了。大量带有杂质的气泡会浮在甘蔗汁的表面,这个过程就是开泡。 水汽正盛,猛然升腾,泡沫满溢出锅面。只见郝四叔站在这第一口最大的锅跟前,手里不停地挥动着一把长柄大铁勺。不停地把漂浮在蔗汁表面的带有杂质的气泡用瓢舀起来,扔到旁边的一个盆子里丢掉。连续的起和落,带着哗啦啦的声势。而蒸腾的水汽中,郝四叔仿佛成了仙人一般,时隐时现,腾云驾雾…… 苏澜则在旁边向大家解释,这个过程叫做撇泡。 撇完泡,郝四叔就飞快地把第一口锅里的甘蔗汁,迅速舀到第二口锅。而这第一口锅刚刚全部舀完,另外又有一锅榨好的甘蔗汁又满满地倒了进去。 这时,第二锅的村民也不停地挥舞着铁勺。忽然间,仿佛有一缕糖香在空气中爆炸!郝四叔一声命令,第二锅的村民,迅速地把锅里的甘蔗汁舀到第三口锅里。这时候,透明的琥珀色变得忽明忽暗,颜色也变得深沉一分。 他刚刚舀走,郝四叔的第二次撇了泡的甘蔗汁就又到了他的锅里。 如此,七口铁锅,从灶头到灶尾,连着赶一遍。随着水份的蒸发,蔗汁的颜色、粘稠度慢慢发生着变化。从甘蔗汁逐渐变成这暗红色的宝贝,需要在甜蜜的水汽中,用心地“熬”,这就是“赶水”的过程。郝四叔说,这是大火开泡,小火撇泡,猛火蒸发。 而在此间,从水到浆,哗啦的声音逐渐从清脆而变成沉闷,香气就像涨满的花朵,每开一朵,香气就浓郁一分。 当甘蔗汁赶到最后两口铁锅时,就到了微火出糖的好时候了。此时的糖水浓度很大。需要连续不断的搅拌。搅拌过程就叫做摇瓢。随着水份的蒸发,糖浓缩到一定程度,糖面上就开始冒出小泡,颜色也由透明的琥珀色变成褐红色。 只见郝四婶用大勺不停地搅动这黏稠的糖浆,时不时高高地舀起来再慢慢地倒下去。郝四婶则对着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糖浆自然留下来的拉丝状态。 此时的糖浆已无一丝水汽和一个气泡,只有光。郝四婶高兴地说,这是糖油。糖油既出,已到成糖的火候。 苏澜看着锅里浓稠的金色,恍惚中觉得,这不是在炒糖,而是在炒着甜蜜、芳香的黄金啊! 又见郝四婶满意地一笑。苏澜就知道,这第一锅蔗糖熬制成功了! 只见郝四婶迅速地将熬好的糖浆快速舀到一个凉盆中,进行自然冷却。糖浆就像火山熔浆般流淌开来。她还在不停地搅拌,使糖浆的内外温度均匀降下来,以便刺激红糖结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打砂。而打砂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蔗糖最后的品质跟口感。 众人一边惊讶地看着整个过程,一边感叹这熬糖的过程仿佛是甜蜜的魔术;一边看着打砂使糖浆即将凝固。 这时,苏澜亲自动手,快速地将即将凝固的糖浆赶紧分装到事先准备好的模范中去。她又用一个轻巧的木耙子迅速赶平糖浆,使它们都装入到那一寸见方的小模具中,倒糖成型。 又过了一会儿,模具中的糖浆自然冷却,凝固成为固体块状的红色的蔗糖。 在苏澜的指导下,一个彪形大汉使劲拿起整个模范,翻过面来,用劲一磕,只见那些糖块纷纷从格子里掉了下来,落在铺着干净的白纱布的簸箕上。苏澜一看,喜上眉梢,因为每一个糖块,竟然都是元宝形状!不免赞叹木匠李凤林果然手巧! “咦,红元宝!”大家发出一片热烈的赞叹声! 苏澜估算了一下,这一锅大约有十多斤元宝红蔗糖。她喊姨母拿来杆秤一称,居然足足有十三斤重!而每一个元宝大约是一两重! 苏澜还在那里心算呢,苏瑞尚则把这第一锅蔗糖分给了大家。大人小孩每人一块元宝。 刚出锅的蔗糖是一种温热、浓烈而又霸道的甜蜜,有一种非常特别的甘蔗的清香,味道更是醇厚。 这是上天在漫长的时光中积累、孕育、浓缩了的日月精华!这是上天赋予万物的一种勃勃生机!这是草木旺盛的生命力在高温和烈火的淬炼中完成的一种蜕变、延续和升华!这是人间至纯至净、至善至美、至柔直刚的高尚品德的结晶!这既是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也是人类对自然的回报!更是对美的礼赞,对生命的礼赞! 大家吃的是酣畅淋漓,甜的是满口满胸。这是一朵甜蜜、芳香的花朵开到了最繁盛、最甘美、最浓烈、最高光的时刻! 香气弥漫,香飘数里。大家也了有了苏澜一样的感觉:原来糖也可以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