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刚冷了一天回来，为了避免她冷热交替会生冻疮，所以屋里没开地龙，崔泠为她倒了杯热茶暖身：“皇后只针对您一个人？”</p>
“倒也不是，是所有不受宠的妃嫔都是如此，天不亮起床，在院中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梁檀喝了点热茶，顿时舒服许多，“只不过我是失宠妃嫔里位分最高的，也是唯一一个年级与她差不多的，当年也曾和她争得你死我活，所以如今她着重针对我罢了。”</p>
别的失宠妃嫔站一个小时规矩就清净了，她却要一直留到晌午，饭点了被赶走，然后不出半个时辰再把她叫去佛堂一起抄经。</p>
天知道她对抄经一点兴趣都没有，结果现在被磨炼的，那几本经书全会背了，简直被迫修身养性。</p>
想到这里，梁檀又叹了声气：“她很聪明，从来不正面招惹那些受宠嫔妃，受了气就找我们这些人撒气，反正我们也翻不出天儿去，要不是还有母家在朝中撑着，恐怕她早对我下杀手了。”</p>
也幸好有母家支撑，宫里那些奴才才不敢因为皇后折腾她，就跟着一起折腾，至于那些动不动来给她上眼药的贵人嫔妃们……谁让咱不得宠呢，上眼药就上吧，蒙混过去就是。</p>
崔泠眉头皱了皱：“奴才从前倒不知道，娘娘的生活如此难过。”</p>
梁檀闻言笑了：“你从前是不是觉得，我是后宫除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所以日子还不错？”</p>
“……是。”</p>
梁檀啧了一声：“其实也的确不错，皇上昏庸暴戾，宫里人来一茬走一茬，我可是为数不多能生存超过二十年的。”</p>
听她提起皇帝，崔泠眼神暗了暗，双手不自觉攥拳。</p>
梁檀扫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如今人在低处，若是轻易叫人瞧出你的恨，只怕是会性命不保，也会连累辰时宫。”</p>
崔泠立刻跪下：“奴才知罪。”</p>
“行了，起来吧。”梁檀笑了笑，朝他伸手。</p>
崔泠小心地看了眼她的手，道了声谢后虚扶着起身。</p>
两人又闲聊片刻，崔泠这才离开，出门时又多看了梁檀一眼，见她一脸疲惫地敲着脖子，抿了抿唇才离开。</p>
正是傍晚时分，大部分宫人都在院中洒扫，他出现在院子里时，几个欺负过他的太监对视一眼便要躲开。崔泠看向几人，注意到几人中相对矮小的太监，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p>
等梁檀用过晚膳，奴才们也开始吃饭了，崔泠盛了些饭菜走到角落，扫一眼正在吃饭闲聊的矮小太监，便闪身出去了。</p>
他个子小，存在感又不强，离开许久都没人发现。</p>
众人吃完饭又将院中洒扫一番，便各回各屋了。矮小太监在床边坐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看一眼屋里，一切都是原样。</p>
“想多了吧……”他随口嘟囔一句，便闭上了眼睛。</p>
三日后，皇后身子不适，暂时不许妃嫔请安了。</p>
梁檀接到消息时正在跟崔泠下棋，闻言立刻看向李公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p>
“据说是拉肚子。”李公公一脸神秘。</p>
“噗……”梁檀没忍住乐了，“好端端的怎会拉肚子。”</p>
“吃坏东西了吧，据说屋里伺候那些奴才也拉肚子，如今凤禧宫臭气熏天。”</p>
梁檀扬起唇角：“臭气熏天啊，那确实不能去请安了，万一被人知道皇后拉肚子这么熏人，多损害她的威严。”</p>
崔泠垂着眼眸，在棋盘落下一子。</p>
梁檀看一眼他发红的手，想起来了：“天冷了，内务府该给奴才们发新衣了吧？”</p>
“回娘娘的话，这两日正发呢，奴才打算下午带人去领。”李公公回答。</p>
梁檀一顿：“怎么是你去？赵福呢？”</p>
“赵福……也在拉肚子。”李公公谨慎回答。</p>
梁檀愣了愣：“他也是？”</p>
“没错，奴才推测，他应该是去凤禧宫回禀时，也用了他们的吃食，”赵福是皇后眼线，他们都知道，李公公提起此事呸了一声，“活该！”</p>
梁檀表情微妙，视线渐渐落在了崔泠身上。</p>
嗯，这位好像精通医术啊。</p>
崔泠眨了一下眼睛：“娘娘，该您了。”</p>
梁檀落棋，等李公公走后立刻问：“你干的？”</p>
“是。”崔泠没有否认。</p>
“我就知道是你！”梁檀笑了，“说，怎么做的？”</p>
“在他衣裳上擦了些无色无味的甘味子，此药性状凶猛，遇暖生效，娘娘说过赵福是凤禧宫的眼线，那势必会时常出入凤禧宫，皇后凤体金贵，想来只会在暖和的屋里见他。”崔泠老实回答。</p>
梁檀懂了，失笑：“万一他没有直接面见皇后呢？”</p>
“那见他的人一样会染上甘味子。”崔泠笃定。</p>
见他的人，也总要见皇后，最后还是一样的效果，只是皇后症状会轻许多。</p>
梁檀表情微妙，盯着他看了许久。</p>
崔泠被看得发慌，正要说两句缓和气氛时，梁檀突然感慨：“崔泠，你太厉害了。”</p>
崔泠一愣：“……娘娘不嫌奴才心思恶毒？”</p>
“这才哪到哪啊，再说在宫里，心思不恶毒点，还能活下去吗？”梁檀没当回事。</p>
崔泠松了口气，总算露出了孩子的笑容。</p>
两人闲聊几句，崔泠就告辞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娘娘，甘味子要好几日才散，您可千万别烧地龙。”</p>
“……不烧。”梁檀无语。</p>
崔泠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p>
皇后一病，梁檀着实偷了几天懒，如果那些受宠的妃嫔不上门挑衅，就更好了。</p>
要怪也只怪皇上这些年没给宫里人觐过位份，以至于皇后之下只有她一个妃位，那些得宠的新人心高气傲，偏偏被她这个失宠多年的人压一头，自然心气不顺，于是总爱夹枪带棒地来找茬。</p>
而梁檀总是一副听不懂话的慈悲脸，她们说什么都点头是是是，渐渐的也没人爱找她显摆了。</p>
但总有那么一些例外的人，比如眼前的周贵人。</p>
自从皇后生病，这女人已经被皇上连续翻了三天牌子了，没办法去凤禧宫炫耀，她就只能来找梁檀，不断说皇上对她如何呵护如何情深。</p>
梁檀听了三天，耳朵都快听木了，趁她喝水的功夫跟崔泠小声嘀咕：“她以前肯定没见过什么好男人，才会把皇帝当个宝。”</p>
“娘娘见过？”崔泠顺着她的话往下聊。</p>
梁檀顿了一下，看着他略显稚嫩的脸，唇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见过，好几个呢。”</p>
崔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