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喘着气，咬牙死死盯着他。 白狼眼底满是嘲讽：“曾经，我以为你带族人排挤我，是因为我的毛发颜色怪异，可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即便我毛色与你们没有区别，你仍然会排挤我，想办法赶我走，因为我才是狼族最强大的狼，才是最适合做族长的兽人。”</p>
“你胡说！”灰狼情绪激愤，说完又咳出一口血沫。</p>
白狼松了爪子，看着他狼狈咳嗽，后退两步后怜悯开口：“你真可怜。”</p>
灰狼恨恨看他一眼，却没有敢反驳，灰溜溜地带着狼族离开了。</p>
崔泠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骨子里的归根本能，让他心脏犹如被攥住了一般难受，而他却无力对抗这种痛楚。</p>
大约是离开本族的兽人们更能体会这种难受，所以部落没有像以前取得胜利时那样欢呼，而是互相对视几眼后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一个人。</p>
“梁檀，你走吗？”见她站着没动，有人问她。</p>
梁檀抿了抿唇：“你们先回吧。”</p>
那人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安慰他。”</p>
梁檀答应了，抬头看向崔泠的方向。</p>
崔泠察觉到背后视线，轻呼一口气转身朝她走去，等走到她面前时，已经化为了人形。</p>
“吓坏了吧，以为我会跟他们走？”崔泠扬唇。</p>
没有了皮毛的遮挡，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全部暴露在空气里，梁檀看着他身上斑驳的血痕，咬了咬唇才小心地张开双臂，将他虚虚抱进怀里：“很难过吧？”</p>
她的话仿佛自带魔力，一瞬间抚平了他所有出自本能的痛苦，他怔愣许久，突然伸手将她扣向自己，将这个拥抱化为实质。</p>
梁檀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因为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小声提醒：“别抱了，你还有伤。”</p>
“就要抱。”他声音闷闷的。</p>
梁檀无奈：“乖，我们先回去，把伤口处理好可以吗？”</p>
崔泠给出的回答是抱得更紧。</p>
梁檀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任由他这么抱着。</p>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肯放开了，梁檀默默松了口气，再看自己身上沾染的点点血迹，不由得责怪地看他一眼。</p>
“我给你洗。”崔泠立刻表示。</p>
梁檀无语：“是衣服的事吗？”</p>
“不是，是因为心疼我。”崔泠眼底闪过一丝笑意。</p>
梁檀斜了他一眼，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给他清洁了伤口，又用兽人常用的草药止了血，两人齐齐躺在床上，盯着木头搭建的天花板发呆。</p>
许久，梁檀小声问：“你没跟他们回去，是因为我吗？”</p>
“是。”崔泠回答得笃定。</p>
梁檀早就猜到了，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对不起……”</p>
“为什么要道歉？”崔泠不解，“难道你觉得我跟他们离开才是正确的？”</p>
“当然不是，”梁檀想也不想地否认，说完又静了片刻，“我只是……一想到你做这个选择会有多难过，就觉得对不起你。”</p>
她当初亲眼目睹阿壮的离开，她知道做出这个选择会有多难，所以此刻才觉得抱歉。</p>
崔泠笑了一声，默默与她十指相扣，半天突然来了一句：“熟土豆比生土豆好吃，可我以前没这样吃过，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p>
梁檀顿了顿，不解地看向他。</p>
“狼族对我而言就是生土豆，你是熟土豆，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继续回去吃生土豆，可尝过熟土豆之后，生土豆我就吃不下了，”崔泠认真看着她，“我现在过惯了好日子，已经没办法回去吃苦了。”</p>
梁檀定定看着他，许久试探地问：“所以你留下，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这里，而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回去？”</p>
“有什么区别吗？”崔泠被她闹迷糊了。</p>
梁檀笑了：“当然有区别，前者是从我的角度考虑，后者是从你自己的角度考虑……算了，没比较纠结是从哪个角度考虑的，我们是伴侣，是一体的，刚才是我钻牛角尖了。”</p>
崔泠见她总算想清楚了，顿时眉眼舒展揉了揉她的脑袋。</p>
梁檀枕上他没有受伤的胳膊，握紧了他的手：“我以后，会给你做很多熟土豆。”</p>
“嗯。”崔泠闭上眼睛，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p>
豹族之后，连狼族也失败了，终于再无人敢打他们住地的主意，部落终于安宁了。</p>
梁檀和崔泠继续在部落里生活，从夏天到冬天，再从冬天到夏天，族长渐渐老去，崔泠成为了新任族长，而梁檀也成了族长夫人。</p>
她来时的衣服渐渐破得不像样了，于是便像部落里的其他兽人一样，穿上了用兽皮做的衣裳，站在兽人中间时，好像天生就是这里的人一样。</p>
不知不觉中，她渐渐融入到了部落生活里，时常与兽人们一起奔跑在山林间、小溪旁。原始的生活方式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好，原本白皙的肤色也有点晒黑了，她在河边照镜子时，时常会震惊自己的健康与活力。</p>
而崔泠对这一切，始终是喜闻乐见的，因为梁檀变得强壮，就意味着他们能在一起生活更久，当然最重要的，是不会动不动就把他踹下床了。</p>
梁檀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久，春夏秋冬不断变换，部落里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离开，曾经的邻居早就换了一批，而他们却依然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一直到新的族长接替崔泠的工作，她的鬓角长出白发，世界才停止转动。</p>
而在时间停止的前一秒，两个人刚在平原上挖了土豆，一边商量怎么吃，一边往家里走。</p>
“我想炒个土豆丝，你觉得怎么样？”她问崔泠。</p>
垂垂老矣的白狼轻哼一声：“不要，我就吃烤的。”</p>
“每次都吃烤的，都这么多年了，你吃不腻吗？”梁檀无奈。</p>
白狼不高兴：“吃不腻，我现在牙不好了，就想吃软饭。”</p>
软饭这个词，也是他跟梁檀学的。</p>
梁檀斜了他一眼：“年纪一大，脸都不要了。”</p>
“我什么时候不要脸了？你最近老是挑刺，我看啊，就是嫌我年纪大不好看了，想找小白脸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