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和你死了，有区别吗？” 周晨的话，扎心刺骨，可却正是血淋淋的真相。 一个懦弱的吉恩，在那群想要欺辱他家人的恶霸眼中，除了带来点乐子。 和死了，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吉恩沉默不言，在心里，他隐隐有个不敢承认的答案。 他是怕死。 可是，这个答案，还没有说出口，却再次的被周晨给打断了。 “吉恩，我知道，你不是怕死。” 周晨认真的看着吉恩的双眼，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在你迈出杀人这一步的时候，你的心里，就一定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周晨的说法，再次的击中了吉恩的内心。的确，在行动之前，他当然考虑过，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大不了一死。 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死了，他也就解脱了。万一侥幸没死，他们夫妻，也为女儿，搏出了一个未来的可能。 “你只是不相信，一切，还能变好。” 周晨看着沉默不言的吉恩，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刺激他，而是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不相信，赌上自己的性命杀死一个恶棍，就能让一切变得更好。” “你不相信，挺身而出的你，会得到其他人的支持。” “你不相信，正义，还能出现在哥谭。” “你不相信，公平，还能在社会上实现。” 周晨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吉恩的身边。看着低头不语的他，用坚定而有力的声音说道： “可是，吉恩。” “希望，不是因为看到，而坚持。” “希望，是因为坚持，才能看到。” “活着，可比送死。” “难多了。” 周晨的话，句句戳中了吉恩的内心，疲惫不堪的心灵，像是遇上了一场久违的甘霖。 可是，他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信什么。 周晨没有逼迫他的意思，只是放缓了语气，慢慢的说起了自己听说的故事。 “吉恩，你知道嘛。” “我是一个华国人。” “在我的故乡，那遥远的东方，其实，也曾经存在过许多个哥谭。” “或者说，华国的历史，就是不断的在挣扎着，走出哥谭。” 周晨突然放慢的语调，让吉恩一直紧绷的心情，为之一松。可很快，又被周晨的话语，给吸引了过去。尽管没有抬头，可却是竖起耳朵，开始听起了市长的故事。 “华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 “我们的历史，是一串没有中断过的，王朝更迭史。” 坐在了桌子上，周晨，似乎真的心血来潮，突然讲起了故事。 “历史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每个朝代的开始，都是开国的皇帝，英雄般的解救人民于苦难之中。” “然后，英雄，登上了皇位。” “功臣，成为了权贵。” “在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过后，一场新的民不聊生。” “就将再次上演。” “而后，又是新的英雄，新的权贵。” 吉恩并不知道，周晨在故事中，想要表达什么。 作为普通人的他，在周晨的故事里，只是听出了身为普通人的深深的悲哀。 可能，正应了华国那句古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周晨的故事，自然不会停留在这里。 “直到后来，在一位伟人的教诲下，华国的人民，如梦初醒的意识到。” “他们从来不需要什么救世主。” “历史，就握在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手中。” “在经历过残酷而艰辛的战斗后，他们，成功了。” “千百年来从未完成的事情，在这一代华国人手中，做到了。” “华国人，成了自己国家的主人。” 周晨看着吉恩，斩钉截铁的说道。 吉恩低着头，依旧没有说话。周晨的意思，他听懂了。可是，这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梦。 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他要的，其实很简单。 他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更不求什么功成名就，更别说什么权倾朝野了。 那是那些个贵族老爷，才有资格做的梦。 他要的，不过是很简单的三个词。 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是，就是有人，连这种最基础的要求，都想要一一的从他的身上夺走。 如果不是真的逼到走投无路了。 谁会愿意走到杀人这一步来呢？ 可是，尽管周晨的话，在他下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触动，但多年以来的懦弱习惯，让他还是不敢在心里轻易的迈出这一步。 普通人，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成为自己国度的主人。 这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疯子绘画出的不可能的梦想。 可是为什么，这个画面，让他开始心生向往。 周晨看着吉恩，没有再做任何的补充。 他相信，吉恩一定听懂了他的话，可接下来，他也只能等待，吉恩自己做出决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是要流血牺牲的。 他是一个革命家，却不是一个阴谋家。 他希望，点燃哥谭的火种，燃尽哥谭的黑夜；却不希望，那些注定化身燃料的革命者，在面对死亡时，还充满着对黑暗的恐惧和阴谋的怨恨。 如果有一批人，注定没有办法，看到黎明的曙光。 他希望，至少，他们的心里，充满着对明天坚定的向往。 所以，他的话，也只能说道这里了。如果吉恩，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他也只能放弃，让吉恩执行接下来行动的计划。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 就在周晨第三次，将吉恩的资料，认真的读完后，他准备放弃了。 谈不上有多失望，可多少，心里有些遗憾。 就在他起身，准备转身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身后的吉恩，认真的说道。 “您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吉恩的话语，周晨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的表情。他转过身去，看着吉恩，说道： “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 “你希望，为你的后代，做些什么？” 此时，吉恩的眼神，充满着清澈与坚定，他看着周晨，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位大人，并不简单。 “大人，我是个普通人。” “想不了那么远。”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做些事情，您不会这么大费周张。” “我本就是待死之身，承蒙大人看得上，能为大人，能为我的女儿做一些事情。” “无论刀山火海。” “我愿意。” 吉恩的眼神，异常的坚定，脸上充斥着一种质朴的执着。 周晨看得出，他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所描绘的未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个未来，而下定的决心。 可是，谁又能说，为了保护家人而参与革命，不是赤诚而坚毅的呢？ 周晨沉思了片刻，没有再卖关子。 “你仔细想想吧，在我下一次找你之前，你随时都可以反悔。” “你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现在，即使你犯了罪，可起码，你能清清白白的在家人的眼光中死去。” “可若是踏上了这条路，甚至，你连死，都不见得能落得个好名声。” 吉恩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状，周晨也不再多说，挥挥手，让普希金二人，将他带回牢房。 似乎是想通了的吉恩，没有了刚开始的萎靡。第一次的，他似乎找到了身而为人的骄傲。 只是，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吉恩，在周晨的面前顿了一顿，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位，他完全看不透，却完全把他看透的精神导师，嘴唇轻微的蠕动，小声的说出了心底，最后一丝委屈。 “我没有逼她。” “我知道。” 像是沉重的灵魂，终于卸下了枷锁。 吉恩，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审讯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