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一度对自己的医术，失去了信心。” 说起那段经历，朱医生依然有些唏嘘。 “直到，一次意外遇见了马老，他才骂醒了我。” “他告诉我，医生，就是对抗疾病的军人。” “没有打不赢的战争，只有不敢拼命的士兵。身为军人，纵使遇见强敌，怎么能因为对方过于强大，而临阵脱逃。” “那身为医生，遇见不治之症，又怎么可以因为害怕病人的逝去，而闭门谢客？” “狭路相逢，勇者胜。” “纵使敌不过，那也必须先亮剑。置之死地而后生，让这狗娘养的知道，我们华人，都不是好惹的。” 意外的听到马老的故事，周晨也有些唏嘘感慨。 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马老那跺着脚骂人的样子。他这一生，似乎就从没向困难低过头。 似乎是记起当初自己被骂的场面，朱医生也笑了出来。 “马老的话，给了我灵感和勇气。” “我开始尝试接诊这些几乎必死的病人。” “我开诚布公的向大家坦白了这一切。” “只要有人还愿意找我看病，我就治，用尽一切手段救治。但是，我也没有把握，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一开始，没有人再找我看病。” “不吃药可能还能多活一会，吃了药可能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谁都怕死，谁都想多活几天。” “哪怕真的只是，几天。” “没有病人，我自然就没有办法进行实验，纵使有了灵感和想法，也无法实施。” “直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抬着他的儿子，来到了我家门口。” 说到这里，朱医生似乎又看到了当初，一众病人家属，抬着病人的担架，跪在自己家门口的场景。 “他的儿子，做工的时候被砸伤，为了能多做几天工，多拿几天的工资，而吃了这个止痛药。” “尽管小心翼翼，宁愿背一些痛楚，也要减少剂量来吃。可是，最终还是上瘾了。” “如今，病入膏肓，每天百蚁挠心一般受折磨。” “他的父亲，是附近德高望重的老师。眼见这种情况，自知自己儿子时日无多，在和儿子商量过后，力鼎全家人的压力，拍下了这个板。” “把他的儿子，送到了我这里。” “当时，他全家人跪在我家门口，老爷子老泪纵横，告诉我。” “他知道，儿子时日无多，作为父亲，没有不希望儿子送死的。” “可是，这不是个办法。人，不能一直生活在药的阴影下。” “现在，十里八乡，但凡知道是碰过止痛药的，已经没有任何医生愿意接手了。” “必死之人，又何必为自己多添麻烦呢。” “只有朱医生，不怕自己名声受污，还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收治病人，这是大愿。” “自己和儿子已经商量过了。眼看，死亡，已经是无可避免。那他愿意以残破之躯，为朱医生的探索铺路。哪怕只是多验证一种办法。那也是往解药的方向，多前进了一步。” “作为父亲，没有不痛惜儿子的。可是，他有此意愿，自己只会感到欣慰。” “朱医生尽管放心尝试，无非一死。无论有任何后果，他们全家上下。” “认了。” 说到这里，尽管已经过去多年，可朱医生的眼角，依旧留下了泪水。 周晨只感到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堵着一般，让他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的递过纸巾，让朱医生擦擦眼泪。 朱医生擦了擦眼泪，笑着调侃了下自己，继续说道。 “尽管当时，心里大受震撼，下定决心要用尽毕生所学，救活他。” “可是，一天后，他还是走了。” “临走之前，他甚至都还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口齿不清的鼓励我。” “要继续下去。” “得知儿子死讯之后，老先生一言不发。” “只是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向我道了谢。” 朱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身为老父亲的那份钻心的痛。 “后来，在老先生的号召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找到我。自愿捐躯，治疗。” “可是，整整十个月，我废寝忘食，翻遍了所有古籍，试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方子。可是，没有一个病人，能活过第三天。” “在无数次失败之后，附近，已经满是流言蜚语。” “人们都说，我是拿人命不当回事，在做人体实验。” “无数的脏水往我身上泼，尽管有老先生的支持，我也越来越难找到病人。” “最后，我终于只剩下一种药，没有尝试过了。” “可我，再也找不到病人了。” “毕竟，多活一天，也是活。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朱医生长叹一口气，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绝望。 “当时，其实我也已经心灰意冷了。或许，马老也是会错的，世界上，真的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试了那么多的药，没有什么可能，会在这最后一味药上，管用。” “何况，这个药，本身就是剧毒的毒药。” “哦？什么药？” 听到这里周晨有些好奇。 “附子。” 尽管对华医并不了解，可周晨前世恰好知道这味药。因为它与一位传奇中医的故事，牢牢的绑定在了一起。 “四逆汤。” 周晨下意识的念出了这味方子的名字。 这下，轮到朱医生惊讶了。 “市长先生，您怎么知道？” “不过是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罢了。” 周晨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朱医生深深的看了周晨一眼，似乎在感慨对方学识之渊博。 “对，正是四逆汤，不过，在此基础上，有所改良。” 破格救心汤，是周晨前世一位传奇老中医，李可，李老先生的着名药方。李老从医五十多年，大部分时间奔波于穷乡僻壤、缺医少药的山村。农民生活困苦，一旦患病，只能望医院而兴叹。李老为解救病人痛苦，苦练针灸，搜集简便廉验的中医治法。 其最出名的，便是破格救心汤。此方，脱胎于《伤寒论》的四逆汤，却在四逆汤的基础上，破格重用附子，以达到破阴回阳之效。附子附有大热，本是剧毒之物。可此方，以附子为强心主将，其毒性正是其起死回生药效之所在。阳回则生，阳去则死。 此方一出，举国轰动，惊为天人，李老用中医方法治疗危急重症，开设经典科，被称为“中医icu”。以一己之力，为中医证名。 周晨看着朱医生，似乎在这位老先生身上，也看到了前世那位中医巨擘的影子。 突然，他面带微笑，有些顽皮地问道： “是不是，重用了附子。” 这下，朱医生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您怎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