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于无情怀疑陆吾的那三年,我的笔墨太浅,描绘不出他们的一往情深与无可奈何。】 无情生病了。 由春入夏之后,温度节节攀升,夏至那日却下了场大雨,按理说无情的身体本不该如此虚弱,但无奈这雨连着下了几天,他又日日操劳,再加上思虑过重,一来二去身体便垮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更何况无情这种向来不怎么生病的猫,大夫说无情积郁过重需要静养,保持心绪平和愉悦。 陆吾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无情滚烫的额头,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烛龙句芒去熬药了,刑天守在外面,徒留陆吾抚平无情皱起的眉,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情疲惫的睁开眼,眼前微微模糊,又渐渐清明,他声音沙哑,下意识唤道:“陆吾……” “嗯,我在。” 无情昏昏沉沉闭上眼。 陆吾…… “刑天他们呢?”无情问。 陆吾给无情额头敷上帕子,手肘支着床,轻轻碰他因为发烧异常红润的脸,怕无情不舒服,力气和声音都放的极轻。 “刑天在门外守着呢,烛龙句芒去熬药了,你感觉怎么样?” 无情声音沙哑,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还冷,生病了似乎格外脆弱,就连思考都慢了下来,那块帕子冰的他轻轻缩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生病,眼眶都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陆吾抱他。 陆吾的拥抱总是很温暖。 无情迷迷糊糊地想。 他动了动手指,又张了张嘴,陆吾将耳朵凑到他唇边,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徒劳的闭上了眼。 窗外还下着雨,雨滴敲打着窗户,雨声很大,很吵,却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他越来越困,灵魂似乎也越来越重。 “想抱……” 无情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陆吾失笑。 自那日跟小黑演了场戏给无情看,无情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依赖过他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陆吾想。 陆吾顺势躺在无情旁边,拿被子把无情裹成蚕蛹,然后自己连带着被子一起,小心翼翼的抱住无情。 之前总是不让我抱,现在可是你自己要我抱的。陆吾美滋滋地想。 心满意足的抱着无情闭上眼,大概是两年来再次如此相依相偎,陆吾慢慢睡了过去,温热鼻息落在无情颈侧,感受到熟悉气息的无情下意识往陆吾怀里拱了拱。 这一觉睡的不是很久,但无情做了个梦。梦里他被黯追着打,被洛辞追着打,被星罗班追着打,最后在身宗海域被一只八爪鱼抓住,然后陆吾从天而降救了他,用绳子捆住他把他交给了黯。 尽管很不真实,但无情还是被吓醒了,睁眼才发现,梦里被追着打是因为浑身都疼的没力气,八爪鱼和绳子都是手脚并用禁锢着他的陆吾。 无情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但陆吾压着他,他动不了,他开口想说话,喉咙撕扯着疼,便又放弃了。 动不了,还不想多说话的无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睡了一觉之后他的意识清明起来,不再昏昏沉沉,那种思想行为都不受他控制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慌,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如此彷徨,但现在…… 无情看着陆吾的脸,凑近了,一吻落在他唇角。 他满怀恶意地想:明明之前给过你机会,可你背叛我。 没有那件事之前,他们明明很相爱,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唯一,可那之后,所有不真实的温存美好都与现实割裂,他们看起来一如从前,中间却有一道裂痕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不可跨越的天堑。 无情嗓音沙哑,喃喃道:“我后悔当初留下你了,这种充满算计与猜疑的感情让我觉得恶心。” 说罢,他强撑着坐起身,越过陆吾下床。 听到无情披了衣裳出门的声音,陆吾才睁开眼,动了动发麻的腿和有些僵硬的手,坐在床上缓缓红了眼眶。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落泪,只是红了眼眶。 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下起伏的情绪,下床打算去找无情,没走两步就觉得眼前发黑,“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开始干呕。 脑中嗡鸣阵阵,呼吸不畅,连带着疼痛一层层在头皮炸开,他喉中一甜,呕出一口血,胃也痉挛般疼痛。 陆吾慌乱的用手去擦嘴角的血,撑在地上的手指尖发白,他胡乱擦了擦血,眼泪措不及防落了下来,一滴滴混在血里。 陆吾面无表情的边哭边吐血,心脏也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他快速点了几个穴位压下胸腔中翻涌的血气,又处理掉地板上鲜红的血迹,才去找无情。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巡逻的弟子,见了他行了礼便又离开,刑天肯定是被无情叫走了。 陆吾有些泄气,认命的去找无情,最后转了一圈,才在城楼上找到了吹冷风的无情和呆头呆脑的刑天。 虽已入夏,但连日大雨方停,尚有些凉,他就披着一件单衣站在城楼上呜呜往肺里灌风。 陆吾火气立时就上来了,大踏步靠近无情,拦腰给他抱起来往回走。 无情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却没料到他会如此放肆,刑天完全对陆吾不设防,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陆吾绝对不会伤害无情。 无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随即咬牙切齿道:“放本官下来!” 陆吾黑着脸不说话,故意颠了一下怀里的无情,无情被他轻轻颠起又落在他怀里,吓得环住他的脖子。 陆吾全程黑着脸抱着无情回了寝室,中途还让刑天去找大夫,恰逢烛龙句芒端着煎好的药回来,冷冷瞪了一眼天天斗嘴却从未生嫌隙的烛龙句芒。 莫名被怒气值拉满的陆吾瞪了一眼的烛龙句芒浑身一僵,路上不停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惹到了陆吾。 陆吾黑着脸,无情也黑着脸不说话,任由陆吾将自己抱回来放在床上。 陆吾从句芒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递到无情嘴边。 “张嘴。” 无情闭着嘴偏过头。 陆吾脸更黑了。 “你们三个出去。”陆吾冷声道。 几猫面面相觑,转身。 “给本官滚回来!我是宗主还是他是宗主!”无情沙哑的,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句芒三个瞬间僵硬,好险克制住了自己没下意识跪下求饶。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烛龙腹诽道。 陆吾气笑了,点点头,对无情竖起大拇指。 “好,无情,你好样的。” 无情冷哼一声。 陆吾将碗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满嘴苦涩,掐着无情后脖领将无情拉近自己,把药渡了过去。 唇舌相依。 无情措不及防被渡了满嘴的苦涩,那药也不知是拿什么熬的,苦的舌根都发麻。 这还管什么命令不命令的,句芒拉着烛龙和刑天直接闪了。 陆吾松开无情,被苦的直砸床,连滚带爬地放下药碗满屋子找水,先是给无情灌了两杯,然后自己灌了两杯。 嘴里的苦涩被冲淡了些许,但还是苦,无情看着陆吾傻乎乎的样子,没忍住勾起唇角,在陆吾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陆吾回到床边,打开床头的暗格,取出自己偷偷藏着的桂花糖,然后又重新拿起药碗。 无情看见那黑乎乎的药就眼皮一跳,头皮发麻,往后微微一仰,嫌弃的看着剩下的药,连带着嫌弃陆吾,觉得陆吾都像魔鬼。 无情忍了又忍,生怕陆吾硬扣着给他喂药,语气尽量放平和:“拿走,我不喝。” 陆吾到现在还觉得嘴里苦的发麻,但治病的药是说不喝就能不喝的吗? 现在无情防备的看着陆吾,陆吾知道硬灌不行,只好哄着来。 “你乖一点,喝了药吃颗糖就不苦了,听听你这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不喝药什么时候能好?” “你把药喝了,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蹦跶都行。” 无情抿唇不语,坚决不喝。 陆吾的胃还在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唇色有点发白,害怕再待下去被无情看出端倪,他手中混沌浮现,直接给无情捆了。 无情脸色瞬间白了,他现在看起来相当能折腾,实际上没多少力气,被陆吾压着如法炮制地喂了药,又被塞了颗糖。 嘴里的苦味被甜味冲淡,无情瞪了陆吾一眼不再看他,背对着陆吾躺下。 陆吾撤去混沌,团吧团吧给无情塞被子里团成球,桂花糖依旧放在床头柜上,他压下去的心火此刻又开始翻腾,嘴里苦涩蔓延,他加快脚步离开,出门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烛龙扶了一把。 “喂,陆吾,你没事吧?”句芒在一旁问道。 陆吾咽下喉头腥甜的血,摆了摆手离开了,离开前叮嘱道:“他休息了,你们不要随便打扰他,有什么事等他病好了再说。” 说罢,身形起落,隐于高墙,很快就不见了。 无情等陆吾离开之后,将那只药碗扫落在地。 他嗓子又疼又哑,没办法大声说话,只能以这种方式叫句芒他们进来。 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刑天他们对陆吾太过服从,从前无伤大雅,他甚至乐意看见这种情况,但现在,这个毛病得改改了。 他不相信陆吾。 “当啷——”一声,瓷碗落地、破碎。 那天之后,陆吾在沁心阁内,无情办公的地方又放置了一个桌案,平日无情处理公务,他就在旁边陪着无情,顺便守着无情老老实实喝药。 无情不让他帮忙批公务,陆吾便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候是诗词,有时候是墨画,有时候是哀怨于无情不陪他的酸诗,有时候是无情认真办公的丹青。 经年之后,夜色深沉。 无情靠在床边坐在沁心阁的地板上,手中翻看着那些日子里陆吾的诗稿和画,眼泪无声滑落。 诗与画无声诉说着陆吾这三年来的委屈无奈与情深不寿,无情全部背下来了。 天亮之前,他将诗画与买来的桂花糖存入床头暗格,然后亲手给沁心阁落锁。 “当啷”一声,所有或甜或苦的过去都被一同封锁,存入记忆中最干净的地方。 他从沁心阁的黑暗走入灯火阑珊的内城,一如那日他被陆吾从无间深渊推入光明之地。 元宵节灯火亮至天明,于是他有幸赶上最后一场烟花,灿烂绚丽,转瞬即逝。 他停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与百姓一同看向天际。 “无情。” 他忽然听到谁在叫他。 于是他笑着转过头去,与风撞了满怀。 没有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便太过无趣,记忆中熠熠生辉的那部分也化作永恒不灭的璀璨宝石,坠于灵魂上,留下独一无二的烙印。 爱之于我如风,不死不止,永世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