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被姚狐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坐在座位上,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他恼羞成怒,“那又怎么样?不就是打个游戏而已吗?跟谁不会似的。” “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你出去跟别人说自己是打游戏的,看谁觉得你是个正经人?” 打游戏就算能赚几个钱,但是在社会上也就只是不务正业而已! 在一旁忍了许久的姜且终于忍不住了。 他冷冷抬眸,“够了!” 少年拍桌而起,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愤怒,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姜且平日里总是慵懒的、跳脱的、平易近人的,除了游戏,好像做什么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oral的人也都没看过他生气、冷漠、阴郁的一面,好像下一秒,姜且就可能动手将姜朔摁进米饭里。 姜朔被吓了一跳,手上的手办也因此脱了手,吓得他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捧住手办,将酷飒的黑衣小刺客模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他也站起身来拍桌子,瞪着姜且,“吓唬谁呢你!” 几年不见竟然变得这么硬气了? 之前在家的时候,姜且从来不敢违背他和爸妈的意思,让干什么干什么,出来打个游戏还真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 姜且看着对面和自己两相对峙的亲弟弟,胸膛剧烈起伏,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友,声音微微沙哑,带了些许愧疚。 “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大家正好好吃着饭呢,他就跟姜朔在这里吵架,姜朔来了oral基地还说这些胡话…… 坐在姜且身边的姚狐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没事儿。” 少年抬眸看向姜朔,眼神也冷了几分,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姜朔是吧。” 姚狐淡淡地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 少年的声音缓慢而平静。 “姜且他从十七岁成为oral首发以来,在电竞赛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年,但根据他以前的采访,他在十五岁就已经辍学出来打工了。” 姚狐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姜朔,你只比他小两岁,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姜朔怔了怔。 在家里的时候,爸妈都更喜欢他,那些明目张胆的偏爱他都是知道的,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被偏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是弟弟,姜且身为哥哥就应该让着他啊! 再说了,姜且那种闷葫芦的性格,爸妈不喜欢他也情有可原,毕竟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嘛,他又嘴甜又会告状,爸妈当然会更喜欢他一点。 姜且从来都是不被喜欢的。 从他出生时是个白猫beta的时候,这些就已经被决定了。 爸妈不在家时的所有家务、照顾弟弟的责任、辅导弟弟功课、打零工补贴家用…… 后来家里实在入不敷出,他独自一人跑出去打工,难到无路可走的时候,爸妈打的那一通电话,让他彻底断绝了对亲情的最后一丝渴望。 多年前。 在一个寒冷的雨夜里。 小少年缩在漏着水的出租屋里,发着高烧,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想要硬生生扛过去,却在将近零度的天气里冻得瑟瑟发抖。 电话响了,刚满十六岁的姜且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他硬撑着起身去接,声音喑哑如风箱。 “……喂?” “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母亲责怪的话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没等他解释,转而又换了话题,“这个月的钱呢?快点打过来吧,你弟弟正在初中呢,还要上辅导班,家里的暖气管道坏了……你赶紧打钱过来,家里哪儿哪儿都需要花钱。” 姜且顿了顿,“妈,能不能回头再……” “姜且!我们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十几年来吃的喝的都不要花钱啊?现在让你打钱过来还说这说那的,你进城打个工,一个月怎么也都有上万块钱吧?” “每个月就给你要两千块钱,你就知足吧你!早知道你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扔到河里淹死……” 后面的咒骂姜且没再听下去了。 不知道是漏的雨滴到脸上了,还是空气太过潮湿,姜且总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 疼痛和眩晕感似乎更剧烈了,身边的电话里传出女人的怒骂和男人的说教,像是阴魂不散的乌云笼罩在鹤城的上方。 姜且不过十六岁,初中毕业无非进厂打工,一个月累死累活打了两份工,也才能赚到三四千罢了。 大城市的物价高,房租都要一千多,每月姜且还要再往家里打钱,剩下的钱只够他勉强度日。 他为什么这么懒、这么爱睡觉,是因为之前过得太苦、是因为之前睡眠不足。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父母爱着的。 姜且从那以后彻底断了对亲情的念想,一个人咬着牙尝试三百六十行,最终进入oral是他的契机,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在无数个孤单难熬痛苦的夜晚里,游戏就是他最好的发泄途径。 他永远忘不了破晓带给他的喜悦和感动、赛场上的热血和欢笑…… 只有从游戏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喘息的契机,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是有情绪、有温度的人。 是破晓带给他现在的一切,工资、队友、友情、粉丝…… 游戏对他的意义,姜朔永远不会懂。 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也永远无法与自己感同身受。 姜且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他又羡慕这个弟弟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所奢求的一切。 多可笑啊,只是因为毛发的颜色不同,就可以得到如此巨大的差别对待。 对某些人来说,游戏是慰藉;对有些人来说,游戏是青春;对有些人来说,游戏是爱好;对有些人来说,游戏是荣耀;对有些人来说,游戏是港湾…… 他的职业不被认可,但这份职业的价值,却重逾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