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忘与恨

她似乎蓦然间有一些清醒，朝着李父伸出手去，虚声叫着：“雨升……雨升……”</p>

“小升去给你找大夫了，找好大夫，你可守住了，千万要守住了，必须得等他回来，听见没有？”</p>

“找大夫……对了……找大夫……”</p>

第109章 忘与恨</p>

“没事的……没事的……我再、再撑一会儿……我儿认识特别有名、特别厉害的大夫，说要……说要介绍给我来治病……我儿一定会来的……我一定会等到我儿回来的……”</p>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合，李父被关在门外，脚步踉跄着停下来，看向前方，却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着哪里。</p>

天空一片囫囵的雾白，远处点缀着与水墨山水画里如出一辙的人间仙境的景象，隐约好似有人的声音。</p>

暌违许久的疼痛接连刺入刚刚苏醒过来的身体，鹿明烛勉强地抬起手臂，看着被血液浸染成一片又一片红粉、暗粉相间颜色的衣袖，继而看到自己溃烂的、暴露出点点白骨的手背与手指。</p>

他缓缓放下手，银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景物的反映，脸颊上的皮肤和肌肉也糜烂了大块，向下流着血液和透明组织液的混合物，宛同一具被侵蚀而腐烂的尸体。</p>

“你醒过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醒了。”</p>

少女熟稔的声音宛若银铃般响起来，鹿明烛微微转动眼球，看着已经成长到豆蔻身量的来娣朝自己飘了过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打量着，声音很轻、很慈悲似的劝道：“你非要撑着活着干吗呢？早早死了吧，这样受苦，活生生地烂掉，我看着都不忍心。”</p>

鹿明烛动了动嘴角，脸颊边却又指甲大小的一块肉因为他这样细微的动作而掉落下去，可鹿明烛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缓慢地回答来娣：“万一能出去呢。”</p>

“这可是貘怪的梦中境，别说见过了，你听过谁能逃出生天的吗？”</p>

来娣坐到鹿明烛的身边，因为是鬼魂没有实体，故而坐到了鹿明烛溃烂的手臂也只是虚虚地穿了过去，歪头看着鹿明烛，略略撅起嘴来。</p>

——孙悟空还有被收进瓶子里的时候。</p>

离开李家村之前，李雨升便这样告诫过鹿明烛，实是没想到，彼时的关心居然成了一具谶语。</p>

百日之前，鹿明烛带着李充婉来到仪苏乡，抱着与扶应同归于尽的狠戾心思，把小姑娘随手丢给在一旁掠阵的邓洪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扶应画下的业海大阵里。</p>

阵法之下是层层白骨，接连不断地向地上爬来，拉扯着鹿明烛的双腿，阵法之上则炼化着不计其数的鬼怪，一个个面目狰狞，不顾一切地朝着鹿明烛扑来，又被鹿明烛随手一挥，惨叫着烧成一团灰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