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绝望地游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她的意识在崩溃消散之后,再次醒来之时自己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如果说之前少女是绑起来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想控制身体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那么此刻她所处的状态就是无,彻底的虚无。 少女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因为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少女无法形容自己听到了什么,因为这片虚无里寂静无声,想要张开嘴在这里大声喊叫也没办法做到,因为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要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奔跑,可是自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连手脚都动弹不了,只能像一只游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受不到,是真正的虚无,连‘没有’都没有的地方。 “我……死了吗?”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幽灵少女不止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 意识崩溃消失之前那种又冷又热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呼吸困难和缺氧症状也彻底痊愈,只是她现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也感受不到外界所发生的事情。 但全身上下不断传来从未间断过的疼痛,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少女:她还活着。 那是仿佛有人用钝刀一点一点,用切锯的方式在剜着她的血肉。 痛! 剧痛! 这种千刀万剐如同凌迟的痛苦不断刺激在虚空中四处飘荡的时雨,少女的精神就像是处于大海中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般,本就脆弱的精神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不行!时雨,不能放弃!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坚持下去乔瑟夫先生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每一次意识即将被痛苦所吞噬,时雨总会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这句话虽然无法减轻她所感觉到的痛苦,但却给了她继续忍耐痛苦的信心。 幽灵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飘荡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默默忍受着度秒如年的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刻光刺破了虚无,她的‘视觉’才随着光怪陆离的光影逐渐恢复。 时雨‘看’到了躺在破庙地上的尸体,娇小的身躯如同婴儿般蜷缩着,已经化为一具焦尸,干瘪、焦黑、枯槁。 ‘看’到了一向很好说话,很自来熟的万歧揪着乔瑟夫衣领,正在大声咆哮着什么,而后者则一脸愧疚,无言以对。 ‘看’到了杨欣正跪坐在那具还冒着青烟的焦尸旁,脸上布满了惊恐,失声痛哭。 ‘看’到了看上去冷漠自闭,实际上非常有趣会一本正经分析灵异事件的赵辰巳,满脸灰败坐在焦尸旁,目光无神,眼神空洞。 时雨唯独没有‘看’到自己。 “我……已经死了吗?” 这一刻时雨突然意识到蜷缩在地上的那具焦尸的身份…… 当这样一个认知诞生时,少女突然感觉有一大段信息浮现在意识中。 这是一种真正的长生不死法,是长生村的村民们渴望并且追求的长生不死。 比饮下长生之水这种长生法要高级,饮下含有玄君道人血肉精华的水源,顶多只能让身体获得三百年左右的使用寿命。正如他在玄君永旅经中记载的那样是一种虚伪的长生不死。身体依旧会老去,被不断杀死也会相应缩短本来几百年的寿元。 而这种长生法的寿命,约等于永生。 比植入不死虫的长生法要安全,虫子能带来比长生水更加久远的寿命和不死性,但植入不死虫却要时刻担心意识被虫子给‘取代’,谁都无法知道‘取代’会什么时候到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是,可能当你在思考和追究自己是不是被虫子的意识给‘取代’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被‘取代’了。 而这种长生法,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你的精神、意识和自我永远不会被一个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所取代。 可是代价呢? ‘感受’到意识中不断浮现的信息,时雨心中突然泛起疑惑。很快她就从接下来‘感受’到的信息中得到了答案。 永生永劫。 活着就是这种长生法的代价。 可以长生,亦能不死,但肉体的承载是有极限的,任何物质都不能永恒保持着一种状态。身体最后终究会腐烂、会分解,最终化为灰灰飘散于风中,但对于修炼这种长生法的人而言,肉体并不是因为腐烂、分解化为灰尘而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活着而已。 哪怕肉体变成了比灰尘还微小的颗粒物漂浮在空气中,意识也不会因为肉体的溃散而消失。 每一份精神和意识都融入到了那些比灰尘还要微小的颗粒物里,每一粒颗粒物或许只能承载一个念头、一段思绪,但只要有数量足够的颗粒物‘她’就能重构自我,恢复意识。 精神和意识会永远承受着聚合在一起形成肉体的撕裂痛苦,想死都没有办法死掉。 时雨想要得救,想要活下去的执念得到了回应,虽然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但她确实不用再面对死亡的恐惧了。 少女开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溶解、割裂,有种莫名的情绪正在滋生…… 那种情绪叫做…… 绝望。 ………… 赵辰巳脑袋无力地倚靠在供桌的桌腿上,双眼空洞地盯着破庙内的焦尸,目光涣散。 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经历了实在太多挑战常识的东西:一直和自己同行的旅伴实际是个被虫子寄生的怪物;被烟尘雾影一样不知是鬼怪还是什么的东西追赶,夺命狂奔;从领队口中真正确认了超凡的存在……; 而现在他更是亲眼目睹了死亡。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逝去,一个几小时之前还在活蹦乱跳,还在和他有说有笑的小姑娘化为焦尸。 杨欣双脚瘫软跪坐在时雨的焦尸旁,满脸惊恐。 一向情绪稳定的万歧,赵辰巳从小到大都没见他生过几次气,此刻也出离的愤怒了,他死死攥着乔瑟夫的衣领,丝毫不顾双方之间接近一个头的身高差距,大声咆哮。 “你特么告诉我!这特么是什么特么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