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收集百种气息,根本就是扯淡。 叶丰想了,他就以搜集气息为借口,在天道宫的地盘上四处转转,如果有合适的地方和机会,他就躲起来修炼,或者干脆直接逃走。 可如果带上李墨竹这样一位天道宫大人物,他还怎么逃? 别说逃走了,就连搜集气息都不能马虎了。 一百种气息啊!他都不认识那么多种气息。 但李墨竹态度十分坚决:“天道宫很大,门内弟子也很多。虽说我们是名门正派,但人多了,也不免稂莠不齐。你没有修为,在门内很有可能会被人欺辱。而且有些地方,凭你的身份,也不能涉足,有我在你身边,你行事会方便很多。” 叶丰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好吧,只是这样有点太麻烦前辈了。” 李墨竹一脸真诚:“你治好了我的神魂之疾,大长老为我护法,你二人对我都有恩,如今你要为大长老治疗道伤,我岂能袖手旁观?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应当。” 叶丰眉头凝成一个“川”字,思索许久才说道:“墨竹前辈,我治好了你们天道宫的两个大人物,你们是否能放过我呢?” 李墨竹讶然道:“放过?从何说起?你治好我与大长老,便是天道宫的恩人,我天道宫又岂会恩将仇报?” ——不会才怪,就凭你们天道宫养出了个道林,就不会是什么善地。 叶丰微笑摇头,问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天道宫吗?” “你是玄贞的弟子,是玄贞把你带来的?” 叶丰重重叹了口气,道:“准确的说,是抓来的。你们天道宫四处抓捕凡境三重修行者,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墨竹神情一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不是凡境三重。” 叶丰哭丧着脸道:“是我倒霉啊!天道宫抓人,我适逢其会,玄贞发现我肉身强横,生命元气强大,便强迫我拜他为师,我为活命,不得已只能拜师,但我很清楚,他其实,就是馋我身子。” 李墨竹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道:“你的身子确实很不错,若非我已修成洞天,你于我已无大用,也会忍不住馋你身子的。” 臭流氓。 叶丰当然不敢骂出来,他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前辈,其实我对你们天道宫的印象很差。” 这是一句试探,如果李墨竹表现出任何不满或生气,叶丰都不会继续说下去,但如果李墨竹表示无所谓,有些问题他就要好好问问了。 李墨竹果然很淡然,她也只微微颔首,似乎在说:我知道了。 叶丰回想他过往和天道宫的交集,突然惊讶的发现,好像除了道林,他和天道宫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天道宫和他却是仇深似海。叶丰在五圣城秘境和无道之地都没少斩杀天道宫弟子,天道宫若不杀他,委实不好跟众多门人交代。 “其实只是因为道林,他杀人实在太多了。”叶丰说道。 李墨竹讶然道:“你知道?” “我老家在北域天罡神朝,我小时候曾在拒魁关生活过半年,数年前拒魁关被大修行者屠戮,是道林干的。” 李墨竹一脸歉疚道:“确实,我很抱歉。” “和你无关。”叶丰吁了口气,“我打听过,道林所造的杀孽不仅仅只有拒魁关,但人族修行者,似乎很少有知道的。我猜,是你们天道宫圣境强者为道林隐藏了那些杀戮,或者,天道宫直接弹压了这些事,是吗?” 李墨竹略作沉吟,还是点头承认了:“没有错。” 叶丰正色道:“因为道林,我对天道宫印象极差。我从不在乎修行者的死活,但道林杀了太多的普通人,这让我很难受。前些日子,我和我的朋友又被你们天道宫强行带到这里,我对你们自然也就更加厌恶了。” “既然如此厌恶,你为何尽心尽力治好我和青烟?” “因为你们生病了,因为我是医生。当然,我也想通过治好你们,让你们良心发现,或许可以饶我一命。不过我忽然想到,修行者的良心都是都是狗啃过的。所以我眼下的处境更差了,我猜,我的医术被天道宫看中,你们是打算不择手段的把我留下,让我为天道宫做事,对吗?” 李墨竹承认了:“确实,你治好青烟,还能离开,治好我和大长老,天道宫便不会放你走了,我想任何宗门或势力,都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你实在不该显露你那绝世的医术。” 叶丰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知? 作为武者,遇到高手他就会忍不住技痒,与修行者产生冲突时,他也会忍不住想要砍人。 作为医者,面对疑难杂症,他同样也会忍不住想要救人。 ——当然,李墨竹的病症对他来说才是疑难杂症,至于叶青烟体内的元魔气息和大长老的道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病。 “其实留在天道宫也无所谓。”叶丰挠挠头道:“找个洞府,让我闭关个十几几十年就好。” 如果不能从天道宫逃走,那不如在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花些时间把修为恢复到大宗师境界,这样他逃跑的希望也会更大一些。 李墨竹诧异道:“你?闭关?你打算修炼了?” 叶丰笑道:“不不不。你的神魂之疾给了我很多启发,我想闭关参悟神魂方面的医道,也许我会因此而以医入道呢。” 熟能生巧,叶丰撒谎倒是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李墨竹笑道:“好,等你治好大长老,我亲自为你找一处洞府,保证你可以安心研习医道,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叶丰露出玩味的笑容:“是吗?墨竹前辈,当真没有人会打扰我吗?” “我以道心起誓。” 李墨竹盯着叶丰的眼睛,脸上写满真诚,并竖起了三根手指,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识海竟莫名的微微一荡,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落了一只水黾。 李墨竹竟仿佛看到叶丰的脸变得一片模糊。 可这只是一瞬间,或者比瞬间更短,快如电光石火,快到令李墨竹误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可能,以我的境界,一介凡人不可能令我产生错觉,我刚才看到的不会有错,丰业的脸变得模糊了,他这张脸,可能并非他的真容! 李墨竹心中暗道,双眼更是死死盯着叶丰的脸,但她想要看到的刹那的模糊并没有再次出现。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对救命恩人,李墨竹不想拐弯抹角,略作思忖后,她便直接问道:“丰神医,你这张脸,当真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叶丰心怀坦荡,他的脸还真的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只是仙气遮掩下,李墨竹所见的他的脸是怎样的,他就不知道了。 “当然是,我要是易容了,您会看不出来?” 李墨竹半信半疑,她沉吟道:“丰神医,丰业,叶丰,丰神医,你不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百斩叶丰吧?” 叶丰心神剧烈震荡,他体内的白玉神女双目骤然射出神光,“仙”字也瞬间变得光华璀璨,这才勉强压制叶丰心神,没有让他露出破绽。 “墨竹前辈,你在跟我说笑吧?我怎么可能是百斩叶丰?人家可是大宗师武者啊,在无畏道城与圣境大战,令人惊叹,我要是那样的人物,又岂会那么轻易被玄贞先生抓来这里?” 在白玉神女的帮助下,叶丰的语气与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哪怕李墨竹也感觉不到丝毫异样,她甚至相信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不,不可能!我刚才的感觉绝对不会是错觉,这个丰神医,即使不是百斩叶丰,也必定不是一位医生那么简单。我还是再试探一下吧。 她想直接搜叶丰识海甚至神魂,不过之前叶丰的气海给过她惊喜,李墨竹不敢轻易探查,她只能换个方式。 与叶丰多聊聊百斩叶丰,但凡叶丰心境出现一点波澜,都足够成为她确定叶丰身份的证据。 “确实,百斩叶丰是武者,双手沾满鲜血。而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只是我很好奇,你这么厉害的医生,应该早早就名扬天下了才对,我在之前寻医几百年,可从未听过你的名号。” 叶丰笑道:“我可不想名扬天下,我花几十年时间修炼、学医,最近几年方才出山,而我医治的大多都是普通人,且还是普通人中的穷人,我不喜欢权贵,也不喜欢修行者,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与你们这些人有任何交集。” 李墨竹点头道:“这一点你与百斩叶丰倒是不同,他不如你低调,虽然他总是行踪不定,但每次出手,都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闹得人尽皆知。” 叶丰呵呵干笑道:“能得到您这样的大人物关注,那位百斩叶丰,也确实十分了得啊。他要是知道,可能也会感到荣幸吧。” 李墨竹盯着叶丰的面容,回想当初那个当众斩杀道林的霸道身影,试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可她越想将二人联系在一起,便越觉得两人很是不同。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这是百斩叶丰的手段,丰业、叶丰,细想起来当真很难不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李墨竹道:“听你的口气,你对他似乎也不是很陌生。” 叶丰平静的道:“听说过,也见过。我的朋友高大壮和蓝月亮,在几十年前就接过追杀叶丰的任务,我们三人和叶丰,也都来自天罡神朝。而且他在无畏道城大战圣境的时候,我正在无畏下城。” 李墨竹淡然道:“无畏道城,不过是百斩叶丰所作所为中最微不足道的小场面而已,他的过往可是十分辉煌呢。你听说过吗?” 叶丰笑道:“我听说他在拒魁关屠戮三百敌军,获得百斩称号,还听说他在天罡皇都当街杀人并全身而退。其他的,了解不多,毕竟我不是修行者。” 李墨竹盯着叶丰的眼睛道:“先天境,于天魁皇都摆下擂台,同阶争锋他无敌。大先天境,入五圣城秘境,屠戮各族修行者近千人。宗师境,于无道之地斩杀大宗师武者天罡神皇,走出无道之地后,更是当众斩杀我天道宫弟子灵耀宝体道林。大宗师境,他屠戮拂晓道城,斩杀修行者无算,甚至灭杀了道城之灵。前段时间,他现身于无畏道城,更是引发了血雨腥风。那个人太邪、太恶、杀性太重,每次现身,都会伴随着屠戮和死亡,与你这救死扶伤的医者倒是不同。” 叶丰猜到李墨竹之所以说那么多是想看他的反应,也很聪明的把李墨竹当成说书人。 他就摆出听书的样子,再加上仙气遮掩,倒是很轻松就骗过了李墨竹。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李墨竹已然陷入自我怀疑,她又问道:“丰神医,听到这些,你对那个百斩叶丰可有什么看法?” “没见过,何谈看法?不过从传闻的只言片语我猜,那个百斩叶丰可能已经生病了,且病的很重。” 李墨竹笑了:“在你们医生眼里,是不是人人都有病?” “也不是,不过刚才你说百斩叶丰杀性太重,杀性重也是病,而且是比神魂之疾更可怕的心性之病。” 李墨竹淡然反问道:“当真有那么可怕?” “肉身、神识、神魂、修为、道,所有病症我都可以医治,但若是道心有损,甚至崩溃,我就无能为力了。” 叶丰不想再与李墨竹谈百斩叶丰,谁知道再继续说下去,会不会让李墨竹看出什么端倪来。 于是他赶忙转移了话题:“别说什么百斩叶丰了,不相关的人而已。我还是想问问前辈,你们天道宫……” 李墨竹不等他说完便接着说道:“为何搜罗凡境三重的散修,是吗?” 叶丰嘿嘿笑道:“前辈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晚辈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李墨竹白了叶丰一眼:“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拽文很生硬?” 叶丰笑道:“那都不重要。这个事儿我总觉得你们天道宫没憋什么好屁。” 李墨竹再次白了叶丰一眼:“说你拽文生硬,你也不必言语粗鄙。这件事事关天道宫隐秘,我若告诉你,你就离不开天道宫了。” 叶丰轻蔑的笑了笑,心中暗道:说的好像不告诉我你们就会放我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