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p>
出租车在街道上疾驰而过,车内安安静静，透过后视镜，司机看见了坐在后排的两个女孩。</p>
其中一个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p>
另一个身穿制服,面容平凡的微胖女生则靠坐在车窗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似乎有些担心身边人的情况。</p>
做出租车司机这一行的,什么特殊情况没见过,他刚准备出声安慰一下对方,却在不经意间,透过后视镜同其对上了视线。</p>
漆黑的瞳孔仿佛一抹化不开的墨色，那张略显普通的脸蛋也因此变得不平凡起来。更关键的是，这双眼睛里并没有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时会有的慌乱,而是纯粹的漠然和淡定，与其肢体语言格格不入。</p>
这古怪的行为让司机打了个寒战，连忙移开目光，噤口不言。</p>
在常人不能接触到的虚空之中，恋爱系统还在和打工人系统继续进行交流。</p>
【总而言之，柯学世界里一定发生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否则剧情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动,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p>
听到它的问题，统子无声地松了一口气。</p>
果然,就像千夏猜得那样，恋爱系统会问什么早就在其预料之中，只要按照她教自己的办法回答就行了。</p>
#套话小技巧之一：给出大量信息麻痹对方,同时提出模糊选项,引导对方做填空题。#</p>
【我不知道诶,你也清楚，跟主角团靠太近会变得不幸，我都是劝我们家宿主主动远离那些危险的打工任务，随随便便完成基础绩效就行了。真不敢想象，如果每天都遇到杀人案、抢劫案、爆炸案那些的，该有多吓人呀……会不会是其他系统干的呀，蝴蝶效应什么的。】</p>
听统子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串，恋爱系统本都有些不耐烦了，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却出奇地沉默了下来。</p>
半晌，它不确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p>
【几个月前，我遇到了[卧底系统]，它选择的宿主似乎进入了黑方阵营，正在争取获得酒名……】</p>
讲到这时，恋爱系统的声音停顿一瞬，又语气烦躁地推翻了自己方才的猜测，辩驳道：</p>
【不可能，那家伙虽然乱来了点，但不至于胆子大到连剧情线都敢碰，这对我们而言可没有什么好处。一不小心被世界意志逮到，那就都完蛋了。】</p>
#套话小技巧之二：把想知道的信息故意说错。#</p>
似乎是被恋爱系统那正经严肃的态度感染到，统子的声音一下变得慌乱了许多。</p>
【诶，那怎么办啊，萩原和松田的剧情线被改变，会不会影响到另外三人的死亡顺序啊？】</p>
回应它的，是恋爱系统毫不客气地斥责。</p>
【你脑子坏掉了啊，警校五人组中只有四人确认死亡，降谷零可活得好好的呢，还能活蹦乱跳地在酒厂卧底，他之后的剧情线可不少。】</p>
【对，对不起哈，我把他和警校五人组中的另外一个人弄混了。】</p>
恋爱系统显然已经习惯了统子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又被剧情线发生改变的事搞得心烦意乱，干脆将气撒在了它的身上。</p>
【你个白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能记错，诸伏景光才是死在卧底中的警校生，就在四年后，萩原研二他们忌日的下一个月！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伊达航是怎么死的？赤井秀一又是谁？死神小学生又是谁？真没用，像你这样的系统就该早早被销毁，废物！】</p>
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统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在开开心心地期待恋爱系统能多说一点。</p>
从前只觉得这家伙又冷漠又装，今天才发现了它也是有优点的，比如一套消息一个准~</p>
千夏说得没错，这种对于任务渴望百分百完成的强迫症暴君类系统，一旦事情向着他们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就会变得异常情绪化，简称——破防。</p>
在它格外看不起的打工人系统面前宣告主线任务失败只是一个引子，剧情线的巨大变动才是使其逐渐失去理智的关键，再加上统子的装疯卖傻，让它气得口不择言也并非难事。</p>
骂吧骂吧，透露的信息越多它就越开心。</p>
千夏还教了它好多套话的小技巧呢，当聪明人的感觉真好！</p>
破口大骂的统开心，被骂的统也开心，有人却不开心了。</p>
“我说，适可而止吧。”</p>
淡淡的女声在车内响起，花野井千夏托腮望着窗外，没有理会正向后排频频侧目的司机，仍自顾自地说着话。</p>
“承蒙你愚蠢且粗鲁的叫嚣，替我省下了不少时间呢。”</p>
恋爱系统原本还没意识到花野井千夏这是在和它对话，直到从刚才开始一直乖乖挨骂的统子，竟然在这种时候摆出了一副娇羞的样子。</p>
【诶呀，被骂而已，我都习惯了，你不用心疼我啦~】</p>
“闭嘴吧你，我就是单纯看不惯有人比我还装，跟你没关系。”</p>
恋爱系统这下终于确定了，打工人系统的宿主真的是在和它说话。</p>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p>
系统之间的交流，普通人不可能听见啊，它刚刚还透露了那么多信息，若是被“意志”察觉到，它面临的，就只有销毁这一条路。</p>
一瞬间，恋爱系统如坠冰窟。</p>
花野井千夏没有管它现在会是什么感觉，反正她已经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既然如此，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东西，管它死活呢。</p>
她之所以在发现恋爱系统的存在后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不动声色地蛰伏了这么久，当然不止是为了套出之后的剧情线，还想借其行为逻辑，推理出凌驾于众系统之上的——祂的审判准则。</p>
根据统子的被销毁经验，花野井千夏隐约感觉到，那个约束并管理众系统的存在，可能并非一个具有主观意识的个体，反而更像是……一道指令。</p>
一道存在于系统的源代码之上的，无法违背的底层指令。</p>
当然，这只是她基于狭隘的人类思维推理出来的可能性，真正该怎么解释，是它们系统自己的事。</p>
在这么多次的交锋中，花野井千夏能感觉到恋爱系统的手段要更为残酷和谨慎，视宿主为工具，也不像统子那样，对警校五人组抱有极大的好感。</p>
某些时候，它甚至会隐晦地引导久谷绫奈向着已知剧情发展。</p>
有统子“被销毁”的前车之鉴，依旧敢如此大胆行事，要么就是无法无天到什么都不怕，要么……就是它根本不知道统子“被销毁”了的事。</p>
恋爱系统显然不属于前者。</p>
拥有弱点的、能够欺骗的、受到制约的，那种东西还能称呼为神明吗？嗤，就是个入侵世界的小偷罢了。</p>
出租车稳稳停在医院大门口，面对着司机大叔惊疑不定的表情，花野井千夏随口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精神病发了一下，不用在意”，便面不改色地下了车。</p>
久谷绫奈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中，护士站的护士小姐推来轮椅，简单询问后便准备将人带去做检查。</p>
在即将被推走的前一刻，恋爱系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地反问道：</p>
【你究竟是谁，你盯上我多久了，我们曾经一定见过面，对吧！打工人系统没有这个脑子布下这种局，你究竟是谁？！】</p>
花野井千夏没有说话，只是朝着空气甜甜一笑，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p>
‘永别啦~’</p>
假如那道底层指令运行得够快，等到久谷绫奈做完检查出来，世界上应该就没有恋爱系统这种东西了吧~</p>
真好，感觉空气都清新了点耶。</p>
让统子去套话是一步险棋，该怎么成功获取信息而不将自己牵扯进去，这其中的话术，她反反复复琢磨了无数遍。</p>
虽然不知道统子和她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统子为何会在被销毁后成为一只乌龟，她又为什么能听到其他系统之间的谈话，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p>
但总有一天，答案会浮现出来的，所以不着急，耐心是一个猎人必备的品质。</p>
*</p>
入秋之后，天气愈发萧瑟，好在医院里常年开着中央空调，并不受外界影响。</p>
趁着久谷绫奈检查的间隙，花野井千夏躲进卫生间中，将绑在腰上的统子卸了下来。</p>
想要骗过恋爱系统，显然不可能让统子用乌龟的形象去忽悠。没有办法，她只能易容成一个微胖的女生，将其绑在腰上，再用特制的材料遮盖起来，外人看来，就是小腹有点赘肉罢了。</p>
为了贴合体形，她甚至咬牙脱下了自己的防弹背心！</p>
被蒙了太久，终于获得解放的统子在水池里快乐地扒拉了一圈，看着正卸掉易容装扮的花野井千夏，它有些好奇地问道：</p>
【千夏，为什么你到最后都没有告诉恋爱系统你的真实身份啊？】</p>
“唔，这是防穿越防重生的必要手段。”</p>
仔细地擦掉脸上的妆容，花野井千夏感慨般长叹一声。</p>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防啊，你看你，不也没被销毁成功，还转生成了乌龟嘛~要不是买不起【初级变声课程】，我高地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极致的伪装。”</p>
为了伪装声线，她甚至还专门在网上学了声优发声教程，改变了一点原本的音色基础，才没有让恋爱系统认出来自己。</p>
这抽象的理由让统子一哽，更离谱的是，它竟然无法反驳！</p>
卸掉伪装，筹谋数个月的计划完美落幕，一身轻松的花野井千夏走出卫生间，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快乐水，边刷手机边美滋滋地计划着今晚该去哪里庆祝。</p>
自动贩卖机旁还站着两个路人，正谈论着早上那起爆炸案。</p>
毕竟事情才发生不久，炸弹被引爆，凶手却没抓到，日卖电视台还在全程跟踪报道，不让人关注都不行。</p>
“你听说了吗，负责拆弹的警察就在这家医院做检查。”</p>
“诶，有警察受伤了？”</p>
“是啊，日卖电视台半个多小时前播放的最新报道，听说那名警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了，不过伤势很轻，应该没什么大碍。”</p>
“哦，那就好，炸弹犯真是太可恶了！”</p>
……</p>
随随便便听了一耳朵，花野井千夏对这种过去式的话题并没有兴趣，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机屏上，只纠结今天的晚饭到底该选择哪一家。</p>
注意力太过集中，一道人影从她的面前飞快擦过，差点碰掉她的手机。</p>
“搞什么，看路啊。”</p>
冲着那道快步走向医院出口的背影抱怨了一句，花野井千夏微微顿了顿，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升起。</p>
她好像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p>
眉头紧锁地愣在原地，直觉告诉她，她忘记的东西非常重要，必须得立刻想起来。</p>
系统、久谷绫奈、底层指令、爆炸案、萩原研二……世界意志！</p>
几乎就在花野井千夏想通其中关卡的同时，统子急切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p>
【千夏，那个人是这次爆炸案的主谋，就是因为他，萩原和松田才会死的，快追上他，把这个坏蛋送去吃牢饭！】</p>
令统子意外的是，听到它说了什么的花野井千夏，并没有跟着那道人影追出去，而是转过身，径直冲向医院内部。</p>
她算漏了一点，她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同样具备意志，恋爱系统曾反复提及过数遍，显然对其存在很是忌惮。</p>
重大剧情线偏移，除去揪出那些入侵者外，世界意志会有什么反应？</p>
祂会想要纠正剧情，将一切引回正轨，所以……萩原研二仍旧处于危险之中！</p>
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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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