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瑶愣了一下，待确认那婶子确实是在招呼自己时心中一喜，笑得更甜，快步走到婶子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半个馒头递到了自己眼前，婶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半个馒头是我家小子没吃完的，拿去吃吧，刚刚看见你就想叫你来着，没想到你跑远了。” 何瑶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伸手接过那半个馒头。 那馒头看上去有些冷了，远没有热气腾腾的馒头香，但她实在没什么可挑的，一想到一会儿能将它吞进肚子里，何瑶就忍不住咽口水。 可她本意是想替人做事来换取食物的…… “怎么了？快收下呀你这孩子，饿肚子不难受吗？”婶子再次开口。 这时又有客人来，婶子拉起何瑶的手把馒头塞进她手里便转头招呼客人了。 何瑶捏着冷冷的但依然柔软的半个馒头，腹中咕咕作响。 在强烈的饥饿感驱使之下，她终于还是将半个馒头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三两下就吃完了。 有些干，一点点甜。 还是好饿啊…… 何瑶下意识抬头看向前面的客人。 那人一边递钱，一边咬刚到手的包子，一口下去直接咬到馅儿，油汁溢出。 即便离了两三米，何瑶都感觉自己闻到了肉香味。 她抿抿唇，鼓起勇气走到婶子面前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位婶子，我……我想帮你做事可以吗，只……只需要给我点吃食就行了。” 因为她声音有些小，而婶子正在忙碌并未听清，于是高声问她，“你说什么？” 何瑶深吸一口气，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而后期待地看着婶子的背影。 然后，她看见婶子身体一顿，沉默了一会儿。 这短短的时间在何瑶眼里格外的漫长，她眼里的期待越来越浓，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去去，吃了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儿。”原先还温和的婶子竟是突然变了脸色，她眉头皱起，如同驱赶苍蝇一般急急摆手。 何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应，她脸色一白，不甘地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快点走开！”婶子转过身去收拾桌面，不再理她。 何瑶本就是鼓起勇气才敢开口的，此时被拒绝就像是用针扎破了她的勇气，所有的期待都一并流失，只剩下惶然无措以及尴尬。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离开的。 在何瑶走之后，婶子看了眼她的背影，深深地叹口气。 隔壁摊主目睹了一切，她和婶子关系还不错，于是打趣似的说道，“刘娘子，你一向好心，还特意把人叫来给她馒头，怎么不同意她帮你做事呢？也就几个馒头的事嘛。” “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刘娘子摇摇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卖点东西也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要是再带一个人回去……”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隔壁的摊主却是能理解。 刘娘子家的男人是个屠夫，爱喝酒，喝了酒就会回来打人。 而且刘娘子家里也并不富裕，偶尔施舍路边的乞丐一点吃食没问题，但若是再养个孩子就不行了。 “你是对的。”隔壁摊主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也没必要那么生硬地将人赶走嘛，我看那小孩儿挺难过的。” 这一次刘娘子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客人来了，刘娘子低头收拾蒸笼，脑子里却是想到了那孩子。 她先前跑出去之前还是脏兮兮的，再次回来时却是焕然一新。 用焕然一新这个词也许过了点，但确实干净了很多，露出来的手脸都清洗过，头发不光是理顺了，还沾着水汽，衣裳也湿湿的，显然经过了简单的清洗。 那孩子在向自己开口之前，是认真做过准备的。 可惜…… 刘娘子是不可能同意的。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温柔地拒绝，给那孩子留下希冀，还不如直接将人赶走，不留一丝余地。 以后若是再遇见，给些吃食就是了…… …… 何瑶低落地在城中行走，此时的她已经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但已经没了先前向婶子开口时的朝气，整个人都蔫蔫的。 路过一个街角时，她瞥见前方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朝着自己而来，下意识扭身想要闪躲，但那只手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何瑶被拉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尽力想要稳住身体却还是摔在了地上。 “不是让你把讨到的东西都给我交上来吗？刚刚小四告诉我，他看到有人给了你半个馒头，你胆子倒是不小，还敢自己吃了。” 听见这声音，何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平时乞讨的地方，有四个十来岁的人正围着自己，他们都是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庙里的乞丐。 说话的人叫乔子，在一众小乞丐中的地位是除了陈哥之外最高的。 他们乞讨回来的东西并不是直接交给陈哥，而是经过乔子的手交给陈哥，他在这个过程里私藏一点东西也是被默许的。 更重要的是，谁讨到了东西谁没讨到东西，又交没交上去，都是乔子一张嘴在陈哥面前说。 他要是讨厌谁，那谁就倒霉了。 因此，众人都很听乔子的话。 即便是世界上最不起眼最落魄的角落，最底层的人之中，也依旧有着鲜明的等级之分。 而何瑶是底层中的底层，就算是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乞丐乔子，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尊严性命踩在脚下。 她独自吃馒头被乔子发现，回头要是告诉陈哥，那是少不了一顿打的。 何瑶心头一紧，来不及站起身就下意识辩解，“我只是太久没吃东西，太饿了……” “我们讨了东西都是交给乔子哥的，你一个人吃独食还敢还嘴！”小四指着何瑶，生气怒骂。 天知道他看见何瑶吃那大白馒头的时候流了多少口水，如果不是当时人太多，他肯定要冲过去抢了。 越想越是生气，他哼哼两声，开始冷嘲热讽，“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求人家收留你，少做白日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