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乾罡前段时间,突染了重病,连续没有上朝一旬有余。皇帝派太医去看望,被袁乾罡以各种理由推搪不见。今天是袁乾罡近期的递给了袁乾罡。 对于这个长孙的表现,孙世民非常满意,这么多年,他与读书人间结下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其实说起来这些矛盾最先发难方,并非是孙世民,而是读书人。 在他发动武玄门之变后,吴国中公认的文坛泰斗,大学士、户部侍郎李泰忠就在武玄门事变的第二天,在金殿上带头怒斥他弑兄行为,要求当时还坐在金殿上,但已经指挥不动半个侍卫的吴王孙渊罢免孙世民的爵位,并交由宗人府追究责任。 孙世民由于心虚的原因,也想让所有的臣工看到自己的仁厚一面,很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不依不挠,在金殿上痛哭谩骂,让孙世民一点都下不了台。 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想看到我的仁慈一面,那么就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孙世民那天很生气,他下令把李泰忠给抓了起来,并且将他全家抄入天牢,女子全部送入教司坊。但是,当他看到负责抄家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呈上李泰忠的抄家清单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单只有一页,而且只有短短几行: 租用四分宅子一座,年租100两; 现金白银八百两; 家眷六人,妻梁氏,妾周氏。两子两女,长子已成年,科举屡不中,为一私塾夫子;幼子总角之年;长女嫁与一布衣,幼女为小妾去年所生。 无子侄在朝中任职。 孙世民对于这个清单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对于李泰忠非常欣赏,知道他素来清廉,因此经常赏赐他,赏赐的这些钱去哪里了,不可能这么少的?因此下令重查。 最后调查的结果是,父王孙渊赏赐给李泰忠的钱财,居然都被他全部用于救济乡民了。所谓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一个王朝最富部门——户部的侍郎,在被抄家时,竟然连都城的房子都不是自己的。 不仅如此,按道理李泰忠不为自己着想,但是同样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啊,以他的权势,安排自己的儿子一个肥缺岗位也是举手之劳;但他的长子为私塾执教?长女不嫁官侯,却嫁布衣? 孙世民肃然起敬,他连夜提出李泰忠,那天作为王储的他居然向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深深一鞠,用平生最大的耐性劝说李泰忠,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能让顽石低头。最后,他终于耐性用完,暴怒了,眼睛闪着凶光“你不怕死,很好;你的家眷呢?我可以让他们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李泰忠的回复是一口浓痰,青黄的浓痰从孙世民脸上缓缓流下,而嫣红的血却在李泰忠的胸口喷涌而出,一把长剑透体而出,而手执剑柄者正是孙世民。 看着李泰忠眼里流露的那一丝轻蔑,孙世民的剑却哐当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为了让吴王廷尽快安稳,堵住其他读书人的嘴,孙世民选择了杀戮,近半百的官员因反对自己获罪,同样是抄家,男的为奴,女的为娼……。终于他赢了,吴王廷重新安定。从此,吴国反对声音日小,全王廷开始只有一个声音。吴国国力开始积累,为最终的争霸天下奠定了基础。 孙世民第二次跟文人大范围的交锋在他起兵伐魏的第一年。那一年,魏国的文儒、学子们纷纷粉墨登场,把他弑兄囚父、将林媛媛送与魏帝等等的黑历史又揭出来,甚至编成朗朗上口的诗歌,由无数的青楼女子夜夜弹唱,这些诗歌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立国的根基。 造反开弓没有回头路,为了稳定军心,孙世民用上了最简单的一招,用武力、权威来巩固自己的力量,每攻下一城,便开始搜罗有没有开涮过自己的文士,有的话,马上杀。随着他占领的城池越多,慢慢地反抗声音越来越小了。他再一次赢了与读书人之战。 孙世民的第三次跟文人交锋是在攻破魏都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趾高气昂地骑着一匹大马前呼后拥地进入属于自己的领地,当他看着两边匍匐的前朝臣民时,志得意满“我赢了,我是天下共主”。但偏偏在孙世民人生中最为高光的那一天,又是一批近百人身穿丧服的国子监学生在他们一个很不起眼的老师带领下,抬着棺材,拉着“吴贼窃国,大逆不道”的横幅,迎面向他走来。 那些读书人还有完没完了?孙世民暴怒了,手下不等他下令已经冲进了那些国子监人群中,一顿棍棒后,那群书呆子全部倒地不起。 当满嘴是血的带头老师被拉到他面前时,孙世民想起了李泰忠,从对方流露的目光中他知道两人是一样的人,那一天他没有上一次那么的耐心,因为他知道那一刻他需要的威严,无上的威严,他没有问对方是谁,直接当众杀了,陪葬的还有所有参与的学生。 你们要坚持文人的风骨,你们要杀身成仁,我就成全你,杀。但随从们也暗自佩服这些读书人的风骨,很有默契地不再向孙世民提起这事,而孙世民事后仿佛也忘记了株连这些读书人家眷的事宜,最后这些师生的家人都没有受到牵连。 立国后,孙世民对于这帮脖子硬的读书人采用一手软一手硬的方式治理,之前恶心过自己的读书人,只要你不再恶心我,那么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满足你杀身成仁的愿望,让你成为“吴立儒殇”的一员。 跟读书人的三次交锋,孙世民都赢了。但是谁又能知道不知多少个夜里,有一个人,经常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回想起那个老头面对自己毫不退缩的目光,那是他第一次跟读书人的斗争,只有他知道,无敌的他其实落败了。无论怎么样,孙世民其实内心都佩服这个人,为君者其实都赞赏这种风骨,因为朝廷若有更多的这些有风骨的人,那么这些人其实是自己子孙后代皇权的最坚实扞卫者。 于是,孙世民登记后没多久,气也消了,孙世民暗中派人去打听李泰忠的亲人情况,但是已经晚了,李泰忠的长子在官兵抄家时,在孔圣人画像前用墨砚自杀;次子被阉割入宫,但不久死于感染;夫人因年老多病,入狱后不久就死了。长女及女婿被官兵追讨时,不慎跌入河中溺亡。而剩下的小妾因为不堪在教司坊日夜受到折磨,最终疯癫了。唯一一个算是逃脱的是幼女,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还在教司坊那里学艺。 不能让李泰忠为自己所有,是孙世民两大遗憾之一。 虽然这些读书人不喜欢自己,但是却赢得了他孙世民的尊重。 因此,江山稳定后,孙世民也开始释放自己的善意,其中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废除前朝的察举、科举的双轨制,改为“凭才举士”的单轨制。其中察举制就是由当地的州郡官员、名仕向朝廷进行举荐上朝为官的人才,由于是举荐,因此平民百姓哪里有向这些官员、名仕展示自己的才能的机会,所以这部分的名额既挤占了有限的官位,又容易导致走后门现象的产生,因此察举制一直受学子们的诟病。但是,前朝从稳定既得利益的士大夫阶层需要——这些士大夫们的子女真的要考试还真的考不过那些寒门学子,一直没有废除察举制。 孙世民则没有这些顾忌,天下是新打下来的,前朝的贵族们盘根错节的,他需要下一剂猛药将这些旧势力清理干净。所以孙世民将科举作为取士的唯一门槛。当然受到寒门学子的拥护了。 虽然在科举一事上获得学子们的认可,但由于孙世民和读书人的斗争由来已久,因此他内心非常清楚帝国需要一个新的形象笼络天下学子,这样孙允炆进入了自己的眼球。虽然从性格、能力而言,自己的四子——燕王更像自己,但是帝国现在不是打天下的时候,现在需要一个儒帝,让黎民获得教化,让国家实现安定。因此,孙允炆被作为孙世民作为储君培养,但是他又担心这个孙子太儒雅、太君子,怕他承担不了管理帝国的重任,所以一直都在观察着孙允炆。 这次,孙允炆干事非常老练,在曲阜的亲民表现获得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认可;同时,孙允炆之前已经向他提过,经过暗查,曾家嫡系行踪已经基本查明,现在只是借蔡鹤来正这个名而已。 到时候,世人就会联想到前朝之所以出现“玄孝洞”陋习,是因为礼崩乐坏。因此连撰写四书中的《大学》及《孝经》的宗圣后裔都寻找不到。届时,朝廷可以借向天下儒生公告宗圣后人已经寻获的机会,彰显大吴得位乃是遵从天意,意味着道德正统的回归,最终为大吴得国进行正名。 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被孙子一个简单诗友会就实现了,如何不让孙世民老怀安慰呢? “好小子,连朕都被耍了”想到那天上朝时,右佥都御史薛子郧很适时地提出云州“玄孝洞”事件时,老谋深算的孙世民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想不到这是孙子和朝中的大臣在唱一次完美的双簧呢。但是对于自己的孙子耍心机,孙世民不介意,水至清则无鱼,太光明的人是不可能坐的稳这个江山的。但为何他的臣子也来这一套?想到这里,他想起薛子郧,不由得眉头轻蹙。 孙世民面上表情的轻微变化可以瞒倒所有人,但是瞒不过一旁的袁乾罡他,看到孙世民得表情后他内心一盘算,已经知道孙世民的想法了。 “恭喜陛下,太孙本次表现着实令人满意”袁乾罡微笑道。 孙世民略有深意地看了袁乾罡一眼道“以先生之能,应能猜出孤意。” “陛下,莫不是因为薛之勋之事?”袁乾罡笑问道。他和孙世民两人相识多年,对于对方的了解更甚于自己。两个聪明人间的对话,不需要装糊涂。 “嗯,还是先生了解我”孙世民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虽然我一直知道薛之勋与允炆关系很好,但薛之勋此人刚正,没想到此次他居然想连朕都要蒙在鼓里。二人在朝廷一明一暗在床双簧,连朕居然也瞒住” 袁乾罡非常理解孙世民为何有这种想法。孙世民因为是弑兄囚父得位,因此他很担心下面的人对自己有所保留,他也许能容忍孙子对自己耍点小心思,但不代表能容忍自己的大臣,毕竟蒙在鼓里被别人当枪使的感觉不好。 袁乾罡开解道“陛下所担心,臣了解,薛之勋毕竟是太孙的强力支持者,而太孙也的确需要一些支持者为其服务,所以这次的事情,虽然薛之勋欠缺熟虑,但这事毕竟是一小事,无伤大雅。以薛之勋往日对我大吴的功勋,臣相信其对陛下并无二心。只是同样忠于陛下亲自挑选的储君而已。” 孙世民听到这里,脸上的不悦才稍解。 袁乾罡知道薛之勋这事暂时可以揭过,马上岔开话题道“其实,臣最近担心的却是另一个事情” 孙世民抬头看着袁乾罡道“先生请讲。” 袁乾罡轻声道“虽然郡主行刺一事尘埃落定,但不知为何民间传出对郡主不利语言,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孙世民点点头,气愤地道“这事,我也从睦州的密报中得知,让朕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定不轻饶”。 “嗯,其实出现这个情况也是正常的。太孙与郡主的婚事,乃陛下平定天下的大布局。而其他敌对势力却不会安心,会极尽其能予以破坏”袁乾罡点头道。 孙世民最近其实也是为郑端允行刺后谣言的事情烦扰,但是因为自己内心中担心自己的儿子们牵扯其中,因此一时半刻不好大张旗鼓去调查,现在袁乾罡的话正好击中他内心的担忧,他严重闪过一丝厉色道“允炆和端允的婚事自端允出生后便已计划,谁也改变不了。先生近日请制定一个方案,让事情板上钉钉,杜绝宵小之辈的痴心妄想。” “臣遵旨”袁乾罡躬身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