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二年二月初七,崔宁回到成都。 “你是说南诏王要攻打我们?”鲜于仲通诧异地对崔宁说道。 “是的。” “你收到确切的消息了吗?” 鲜于仲通紧张起来,当初在洱海边上南诏王要清河,鲜于仲通断然拒绝,那股嚣张气焰已经完全没有了。 现在的鲜于仲通,提南诏色变。 不仅鲜于仲通,在场的益州官员都忧心忡忡。 “下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从南诏国目前的情况推断出来的。” “推断?”鲜于仲通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推断。” “下官发现南诏正在调运粮草,而且动静不小。” “只是正常调运而已。”鲜于仲通道,“不必大惊小怪。你都说了,南诏王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商贸。” “达夫,你怎么看?”坐在主座上的哥舒翰沉吟道。 高适思忖了片刻,才说道:“以下官愚见,南诏必然已经做好全力北上的准备。” “为何?” “气候回暖,剑南道内乱的消息必然早已传到南诏,南诏即便不愿意出兵,吐蕃也不会错失良机,大夫多年与吐蕃人交战,对吐蕃人的心性比下官更了解。” 哥舒翰点了点头,说道:“我朝与吐蕃交战百余年,胜少负多,吐蕃人意志顽强,作战凶猛,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周围官员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可哥舒翰却淡定自若。 他绝非妄言,大唐与吐蕃打了百余年,从高宗到李隆基继位之前,大唐对吐蕃的战绩,其实并不算光彩。 双方从陇右打到西域,先是在陇右动员数十万大军互殴,随后吐蕃又动员数十万大军突袭西域。 大唐从丢失西域到拿回西域,双方又回到陇右。 大唐的很多名将都在陇右被吐蕃击败过。 直到,一个男人登基! 这个男人就是李隆基! 这个神一样的男人,这个冷血到极致的极限玩家。 他一上位,艺术般的手段解决了内部问题,再一度挑选出诸多名将,分散四方,开始了大唐最强势的扩边。 先是吊打了突厥,直接灭国,随后压制了契丹和奚族的气焰。 至于对西域,什么小勃律国,大勃律国,敢跳的,李隆基是一律不放过,高仙芝想打,李隆基就放手让他打。 一句话,不服的往死里干! 李隆基这个人吧,你要说他英明,他的英明举措好几本书都写不完。 但你说他昏聩,也基本上好几本书都写不完。 他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男人。 而最值得李隆基自豪的是,他继位后,开始全面对吐蕃占据优势地位。 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名将,在陇右对吐蕃的战争,一打一个赢。 打不赢的,他就立刻处理掉,换能打赢的。 与其说开元天宝时期的名将是吐蕃人的噩梦,不如说李隆基是吐蕃人的噩梦。 牛逼的人,干什么都要到人生巅峰,连骚操作放权也是。 直接搞出叛乱的强度,也是历代皇帝都不曾有的。 而作为王忠嗣亲自带出来的名将,也是李隆基麾下的着名的打手之一,哥舒翰对吐蕃人的了解,比他对自己老婆还深。 就在气氛有些压抑的时候,突然剑南道判官严武突然急匆匆赶进来:“大夫,朝廷传来急报!” 严武将信呈递给哥舒翰,哥舒翰看完大笑起来:“陛下要给剑南道一万副明光铠,那可是神武军、龙武军的军备,现在直接调到益州来,而且是一万副!还从长安大学调了三百工科生!” “另外,剑南道的税赋有三分之一是留下来的,这也是朝廷之意!” 所谓的税赋三分之一,这个时间段指的是杨国忠在剑南道抄家的钱。 这笔钱可不少,到现在杨国忠都还在剑南道核算。 而留地方一部分,也是大唐一直以来的传统。 “说回刚才的话,诸位以为我是在涨敌人威风!”哥舒翰笑起来。 他笑起来更让人害怕,明明是在笑,但那双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睛却令人不敢直视。 “吐蕃人的确是厉害,要不然老子当年打石堡城死了那么多人!”哥舒翰道,“但我军也不是吃素的!达夫说得对,吐蕃人已经行动起来了!诸位最近把家里的酒都扔了,老子嗜酒如命的人,现在也不喝了!为什么?” “因为要打仗了!” 众人这才道:“大夫说得对,我等立刻去将酒都收起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报!急报!” 众人心头一跳,哥舒翰大声道:“进来!” 传令兵飞奔而至:“启禀大夫,南诏大军北上,已经攻破巂州!” 众人震惊地站起来,面色陡变。 “传令各州各县立刻做好守备!”哥舒翰再扫视一眼在场的文官和武将,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次打仗,谁要是敢投降或者撤退,一律处斩!” 众人抱拳:“得令!” 南诏和吐蕃大军北上的消息,在接下来数日,快速在各州传开,蜀中震动。 各州刺史接到命令,严守城池。 到了二月初十,南诏和吐蕃大军已经北上到黎州,突破清溪关后,挺进大渡河。 巂州与黎州各城守备不堪一击。 南召和吐蕃联军势如破竹。 当天傍晚,南诏和吐蕃联军在望星驿驻留。 达扎路恭放出狠话:“半个月之内,兵临成都!” 半个月是什么概念? 西南多山路,从大渡河的汉源到成都有六七百里山路。 其间有雅州、眉州、蜀州拱卫。 这里的战略纵深可比河北六七百里的战略纵深要复杂得多。 否则唐军之前打到洱海为何全军覆没? 说到底,战略纵深,客场作战,有太多不利因素。 达扎路恭这样的吐蕃名将,自然知晓深入敌境的严重性。 但现在掌握的信息来推断,蜀地空虚,废物当道,其他各州几乎可以忽略了。 这种情况如果还不玩斩首战术,什么时候玩? 南诏道:“将军,现在成都的唐军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知道就知道,蝼蚁知道要被踩死,难道就能逃脱吗?”达扎路恭道,“若蜀中守将是王忠嗣,我尚且忌惮!” “当然了,不说王忠嗣,来了哥舒翰,这仗也不好打,可惜大唐皇帝糊涂,还是那鲜于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