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令诚几乎连滚带爬地进了殿。 “洛阳紧急军报!” 皇帝、宰相和重臣,顿时心头一紧。 边令诚尚未把军报送到李隆基手里,外面已经传来传令兵慌张和恐惧的声音:“圣人!洛阳失守了!” “什么!”李隆基豁然站起,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住。 杨国忠也愣了一下。 边令诚将战报呈递到面前,李隆基甚至没有去接,他一动不动。 “陛下!”杨慎矜站出来大声说道,“请陛下御驾亲征,以安人心!” “放肆!”杨国忠出列怒斥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怎可下驾前线污秽之地!” 杨慎矜严肃地说道:“眼下东京已失,各郡有歹人生出异心,陛下亲征,向天下臣民表态与反贼不死不休,必能安定天下人心,使各地义士奋起反抗叛贼!” “妄言!”杨国忠当场呵斥道,“陕州尚有六万大军,潼关还有守军,朔方边军也已经行动起来,河北、河南各地都有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忠义之士,远未到需要天子亲征的地步!” “局势已危如累卵!“ “哥舒翰的陇右大军已然在回京的路上!”杨国忠提高音量,大有一副优势在我的架势。 这个时候,谁声音越大,谁心里其实越没底。 见杨慎矜还想说,杨国忠赶紧继续说道:“潼关天险,给他安禄山百万大军他也攻不进来!” 所有人都被杨国忠强压下去,不敢再多说。 过了好一会儿,李隆基说道:“向天下臣民颁布诏书,就说朕要御驾亲征。” “陛下圣明。” 等诸位大臣告退后,杨国忠说道:“圣人断不必御驾亲征。” “这事先去处理。” “是。” 杨国忠也不多说,本能告诉他,李隆基在放屁。 御驾亲征? 你当我杨国忠不了解你这老头子是吧? 四月初三,李倓主力推进到荥阳郡。 初夏的正午,已经有些炎热。 往常的这个时候,算是青黄不接之时,中原与河北的庄稼要等到五月才成熟,但即便如此,也应该能随处看见农民在田里忙碌的身影才对。 可此时此刻,一眼望去,尽是荒田。 前方的路边,还躺着十几个人,他们正在缓慢地爬行。 李倓骑着马,在一众骑兵的簇拥下走过去。 李倓说道:“先喂他们一些水,再给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似乎慢慢有了一丝力气。 “情况如何?”李倓问道。 那些人顿时哭起来,泣不成声。 “我的孩子……”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情绪崩溃道,“我的孩子没了!她才七岁!” 另一个男子神色木讷地看着李倓,说道:“是朝廷派的援军吗?” “是。”李倓简单地说了一句。 其他人哭得更大声。 “叛军在前些日杀到荥阳,很多人都死了,县令逃走了,听说荥阳郡的大族也都投降了,村里的粮食都被抢走……” 说到这里,那男子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咱的阿娘被叛军杀死了,她……她……她……” 李倓说道:“说出来,不要压在心里!” “她……她的头被叛军砍下来,到时候就落到我怀里!” 说到这里,男子整个人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倓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现在荥阳的叛军还多吗?” “不清楚,这两天我们暂时没有遇到叛军,只是实在找不到粮食了,我饿啊!” 说话间,后面一个男子突然身体一僵,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了。 “都吃慢一些!”李倓大声说道,“再给他们一点水!” 说完,李倓叹了口气。 这时,一支骑兵飞奔而来,是武意带的骑兵。 “郎君,我们探查到了管城有大量的叛军集结!” 李倓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中牟县,管城在中某县以西五六十里的地方。 中某县东面就是汴州治所俊仪县。 王忠嗣问道:“俊仪县的消息回来了吗?” “报!我们在俊仪县也探查到大量叛军的行径。” 王忠嗣又问道:“有没有叛军大致兵力?” 武意回答道:“管城至少有数万人,不过我打听过,有许多是临时抓来的壮丁!” “俊仪县目前无法探查到叛军具体人数,但若算上强征的民力,恐怕数万之多。” 也就是说,在中牟县的李倓,此时是腹背受敌。 不过由于他刚从黄河登岸不久,叛军暂未发现他们的行径。 “洛阳的情况呢?”李倓又问道。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但按照荥阳叛军的路过时间来推算,安禄山主力恐怕已经到了洛阳,封常清必然已经溃败。 至于荥阳的这些叛军,应该只是叛军后勤,负责为前面的主力筹集粮草的。 汴州和荥阳本就是中原腹地,汴州更是江淮商品北上的主要漕运点。 安禄山的计划是打洛阳和长安,以汴州作为粮食后方。 所以李倓直接到了洛阳和汴州的中间位置的荥阳(郑州)。 李倓问道:“王公,若洛阳此时已破,我们该如何弥补目前的局势?” 王忠嗣看了看西面,若有所思地说道:“洛阳被迫是早晚的事,封常清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退到潼关,和高仙芝一起,只要将安禄山堵在潼关,我们切断安禄山从汴州运往洛阳的粮食,再加上张巡在河北不断招兵买马,颜真卿联合河南道各郡,不出三个月,安禄山就会全面处于被动状态。” “若局势真像王公所预料发展,安禄山会如何?” “安禄山会一边派人继续威慑潼关,一边分派三支强军,一支驰援汴州,目的是消灭颜真卿部,将中原的反抗力量击碎,另一支则是驰援清河,目的是消灭张巡部,重新在河北诸郡树立威望!” “最后一支,就是打荥阳的我们。” 李倓说道:“若是安禄山的北线既无法攻克清河,南线也无法击破雍丘呢?” “安禄山部会持续招募更多的人进来,叛军的力量会越滚越大,此时洛阳已经丢失,河北、河南各郡必然有投降之人。” “那叛军岂不是永远无法消灭?” “非也,要击败叛军的头目,摧毁他们的营地,其他诸州异心者,自不敢再乱来。” “那目前朝廷官兵何时能击败叛军?” 王忠嗣叹了口气,说道:“难啊!” “眼下的局势,小王有几套策略,王公且听听,这几套策略都是铤而走险之策。” “如此时局,哪还有什么万事俱备的轻松策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