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倒的时候，元绫芷听到战壕里的警报被人拉响。 “有敌袭！有敌袭！全部警戒！” </p>
原本还在休息整顿的士兵瞬间齐刷刷抱着枪站起来，随着第一个人的话音落下，北境一方响起反击的枪响。 </p>
元绫芷则在炮弹的轰鸣声中坐起来，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没有恢复清明，耳边又传来韩心若的尖叫。 </p>
但是这种撕心裂肺的尖叫放在这里，并没有引起注意。 </p>
元绫芷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p>
元绫芷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自己也吓了一跳。 </p>
跟她们一起经过三个月培训的莫嫣然现在只剩个头，眼睛还圆睁着，嘴巴也张开做出呼救的样子，整张脸只剩下惊恐定格在上面。 </p>
她作为医疗新兵，甚至还没有救过一个人。 </p>
旁边是已然吓哭的韩心若，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只会啊啊地嗷。 </p>
元绫芷上去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去看看莫嫣然的头颅。 </p>
结果还没等韩心若情绪稳定下来，游湘雁走过来一把扯开元绫芷，瞅准韩心若那爬满泪水的脸扇了一巴掌。 </p>
“哭什么！？不许哭！去救人！” </p>
韩心若被游湘雁的一巴掌扇懵了，直愣愣地看了一直瞪着自己的游湘雁，便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跑去救伤员。 </p>
元绫芷坐在地上看着她站起来跑，下意识感觉又有什么要发生： </p>
韩心若她个子太高了，头都露在战壕外面了。 </p>
“弯下腰跑！你的头露在外面了！” </p>
元绫芷刚想高声提醒韩心若，却只看到一颗敌方打过来的子弹穿透了韩心若头上的头盔。 </p>
而韩心若也由于打在头上的子弹所带来的冲击力狠狠地倒在战壕一边。 </p>
元绫芷踉跄着跑过去翻过她的身体，却看到韩心若的瞳孔已经涣散了。 </p>
元绫芷拍了拍她已经僵硬的脸。 </p>
“韩心若？韩心若？” </p>
然而她的那点呢喃在战场的炮火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p>
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试探着把韩心若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后，看到的是那上面已经有一大半沾染上了韩心若的血！ </p>
元绫芷难以置信地用两手捧住她两边的脸颊，转到右边看了看，发现韩心若的太阳穴被子弹击穿，血都变得干涸发黑。 </p>
她就那么抱着韩心若的尸体，不敢想两分钟前她还坐在地上哭…… </p>
耳边还又不间断的枪声，元绫芷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不适合去悼念死者。 </p>
于是她痛定思痛，摘下韩心若戴在眼上的防护镜，缓缓合上韩心若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睑。 </p>
都是她的错…… </p>
现在敌军不止有常规武器，还有光学武器，那些见都没见过的武器一上来，大局大半就注定了。 </p>
那就是等着被收人头了。 </p>
眼下原本就没打出多少优势来，敌方又有技术上的碾压，元绫芷将韩心若放下后，便已经察觉出他们这边已经伤亡惨重了。 </p>
但是作为辅助兵，元绫芷也只能跟着游湘雁她们到处给人急救，已经失去意识的便只能拿担架转移到后方的战地急救所。 </p>
情况很惨烈，硝烟浓得让元绫芷看不清头上的青天。 </p>
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让本来就存活数量不多的医疗队员分身乏术，元绫芷看得心急，在陪着去过一次战地后方急救所后，她很快地把她这边的担架放在正在指挥的游湘雁手里。 </p>
“你这是做什么？！” </p>
元绫芷简单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那些伤员中，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势，便拉起那个重伤的士兵的一只胳膊，然后抗在肩上，另一只手臂捞着士兵的大腿固定好，就拔腿往后方的急救所跑过去。 </p>
脚下还带着那种湿滑粘腻的，元绫芷只能将脚步慢下来，以免脚下一个不小心将肩上的伤员摔到。 </p>
耳边的枪炮声震耳欲聋，但伤员的压抑呻吟传进元绫芷耳朵里，她却觉得是那么洪亮。 </p>
“你再坚持一下，我两分钟就能给你送到战后医疗所，你再坚持一下，啊？” </p>
元绫芷现在心惊胆战，她脚下的步子都开始加快，而且在意识到肩膀上的湿意越来越重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肩膀上的伤员流血已经流得那么多了。 </p>
在别过头跟伤员奄奄一息对视的那一刻，元绫芷想给他跪下，求他别死。 </p>
“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元绫芷用双臂将他的手臂还有大腿固定在肩膀上，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上走着。 </p>
“我……我叫关慎，我爸妈她们在北境……北境潜述住着，还有我女朋友，你帮我转告她……让她以后找个别人嫁了……” </p>
“你先别说话！你保存体力，等到了地儿，等到了医生那儿就好了！”元绫芷现在已经管不上许多了，听到抗在肩膀上的伤员还说这种绝命地话，便也再也不管哑不哑巴的事情了，大声跟关慎说道。 </p>
然而后续，肩膀上的伤员不再说话了，元绫芷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p>
当一只脚踏入战后医疗站的第一秒，元绫芷脱口而出： </p>
“医生！快！他失血过多！快救救他！” </p>
元绫芷将一直抗在肩膀上的伤员就近放到地上，朝最近的一个医生挥手。 </p>
然而那个医生疾步走过来，只蹲下来看了一眼，又摸了摸伤口，便站起身走开了。 </p>
“把他放到后面，别占着地儿。” </p>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p>
元绫芷跪在地上，嘴里还喘着气，呆愣愣地看着那个医生冷漠地远去，然后像是抓住什么一样用眼睛盯住躺在地上的死者身上。 </p>
短短两分钟，元绫芷记得把他扛起来还活着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