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谢长砚才去了前厅。 夕阳西下,夏天的夜晚来的迟些,前厅里还有余晖照着。 姜高和沈含竹被晾了许久,本想闯进去,却是有一群侍卫拦着。 他们带的家丁就如同摆设,只能拘在这厅中,点心和茶水上了不少,却是一口未碰。 谢长砚缓步走了进来,心里虽然发虚,可面上却是不显,背影挺拔,昂首挺胸,看着很是高傲。 这副样子落在姜高和沈含竹眼里,那就是瞧不起人。 对他更加怨恨了。 谢长砚挤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见过岳父岳母,忙于照顾姩姩,这才来迟了……” 话没说完,就被姜高打断,模样强势语气狠厉道:“欲亲王,我家小女呢!” 沈含竹语气冰冷,拍着桌子骂道:“我家姩姩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他们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关注姜姩的情况,是花了不少心思精力,这才打探出姜姩上吊一事。 欲亲王府戒备森严,可太医们有的嘴也不牢,威逼利诱才得知。 两夫妻风风火火赶来,姜高更是连官服都未换,等了大半天,怒火中烧压也压不住。 丝毫不顾及什么身份,劈头盖面的骂。 谢长砚默默听着,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喝着茶,时不时还发出几句感叹音。 这更加惹恼了两人,沈含竹忍不住拍掉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 她指着谢长砚,激动得口沫横飞,“欲亲王,今日你若再不让我见到姩姩,我就撞死在这,到底要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完,她就起身朝屋外走去,姜高赶紧跟着,他也想见自己的女儿。 谢长砚头都未抬,侍卫就将两人拦下,腰间还配着长剑,气势逼人。 沈含竹也顾不得什么姿态,泼妇一样闯进去,对着侍卫又抓又吐口水。 姜高也是,一边说“夫人,你别激动”,一边脚又不停往侍卫们身上招呼过去。 侍卫们自然是不敢杀了两人,但苦头可不能白吃,三两下制住两人。 江壹试探着开口:“王爷,要不要扔出府?” 谢长砚放下茶盏,摆摆手道:“不用,带着他们一起去墨上书房吧。” “这……”江壹替主子担心,生怕姜高夫妇见到姜姩的模样,会冲动杀了谢长砚,或是把王府搅翻。 谢长砚丝毫不惧怕,站起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开口道:“姜姩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应该侍奉好本王才是,可她却是冥顽不灵上吊寻死,你们夫妇俩教女无方,本王且饶过一次,若是见了,再生出是非,就诛九族。” 他虽是王爷,可权利和当今皇上相当,有时还比皇上更高。 是有这个权利有这个能力诛人九族。 姜高目瞪口呆,她的女儿上吊寻死他是知道的,但是谢长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伤的很重,他担忧起来。 沈含竹亦是这样,连忙说:“让我们看看姩姩就好。” 她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姜姩带回去,头次来欲亲王府。 明明金碧辉煌,下人众多有条不紊各自忙碌,可总觉得这地阴森森的,一丝生机也无。 只怕放一群鸡鸭进来也养不活,这种地方,怎么能让姜姩习惯。 一路上七拐八拐,这欲王府可真是大,不熟悉的要迷路走不出去。 沈含竹只觉得非常有压迫感,她都要喘不过气,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 也不知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儿怎么样了,从前希望她安静娴淑,现在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行。 她用手肘碰了碰姜高,小声嘀咕:“这欲亲王府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啊,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姜高朝前头谢长砚的方向努努嘴,“妖魔在此,我也觉得这地方不好,怪吓人的。” 现下正值六月初夏,可却觉得此地寒凉如冰,总觉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侍卫们将一切听了去,诚然,前头的谢长砚也听到了,他会武耳力好,听了此话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一眼两夫妻,姜高和沈含竹可不怕他,扬起头瞪回去。 谢长砚这目光看的让人背脊发寒,他们只能甘拜下风。 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到了墨上书房。 院子里光秃秃的,一朵花儿一棵树都没有,只有一排排各种兵器,唯一的景点就是一片小竹林。 不知该用穷酸来形容,还是用简朴来形容。 院外这般,可屋子里却是上等的好材料装修成,富丽堂皇如同宫殿。 不用放冰也凉爽无比,燃着让人安息的香,沁人心脾,倒是让姜高和沈含竹放松了。 侍卫站在院外,只有江壹江肆跟随,手里还拿着麻绳,待会只要发生事故,就把他们给捆了扔出去。 谢长砚领着两人走进屋里。 沈含竹已经按耐不住,先一步跨进去,边跑边呼唤:“姩姩,娘来了……” 姜高也压着心里的思念,跟在谢长砚身后,他身为男子,可不能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床榻上,姜姩静静躺在那儿,经过刘启舟一番医治,命是捡回来了,可何时苏醒有些悬。 她穿了件浅绿色睡裙,长袖把手臂遮住,微微高领,不仔细看也没发现脖子的红痕。 谢长砚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有心虚害怕,有自责担忧,也有无所谓,夹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沈含竹抱住姜姩就哭,颤抖着摸她的脸,唤道:“姩姩,我的姩姩怎么这个样子了,娘来看你了,你醒醒跟娘说说话好不好……” 姜高再也忍不住眼泪,也凑过去瞧了瞧自家女儿。 瘦了,气色也没之前红润,关键还如同活死人一样躺着不动不说话。 从前那个蹦蹦跳跳扑进他怀里的小丫头,现下倒是安静的很,安静的让他心疼。 “姩姩,爹来看你了……”声音哽咽,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两夫妻就抱着姜姩一个劲哭。 谢长砚脚步踌躇着不敢往里面走去,头次这样恐惧,只觉莫名其妙的很。 府里死个人很正常,何况是个女人,大不了丢出去就是。 可面对这一切,倒是不知所措。 江壹探着脑袋看进去,见到夫妻两人哭的很伤心。 他又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忍不住鼻头一酸,抹着眼角道:“感人,实在太感人了。” 江肆踢了他一脚,“你到底是不是王爷的侍卫,竟站在别人那边。” “我当然是王爷最忠心的侍卫!”他止住同情心,急忙表明心意。 江肆给他递了个眼神,“看那边,王爷好奇怪。” 江壹看了过去,就见谢长砚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似个做错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