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明公山别墅内,一场跨年家宴正在进行。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今天请了很多亲戚到家里来做客,关键是有好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尖叫放肆,别墅内的气氛因为他们难得热闹了起来。 吃过了药,宋璇披着一条酒红色针织披肩从楼上下到饭厅,餐桌旁聊天喝酒的亲戚见了她纷纷问好:“璇姐,头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嗯,暂时是不痛了。”她在主座落座,把披肩摘下来搭在椅背上,瞥见他们担忧的神色,不禁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我真是白替他操心了,平时是问三句不回一句,非得逮着快过年的日子跟我吵,吵得我脑子疼。” 旁边的两个亲戚对视了一眼,问道:“还是因为阿宋找对象的事?” “是啊,我这几年净操心这事了,你们说说,27了连恋爱都没谈过,说出去别人怕不是以为他有什么心理疾病。” “阿宋27了没谈过?不可能吧。”旁边喝茶的茶桌旁,宋璇五堂叔的小儿子回头,惊讶地笑道。 “你看看,果然不信吧。”宋璇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我弟比他还小几岁,孩子都能站起来跑了。” “要不托人介绍几个,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一个女亲戚拿出手机。 “有什么用啊,介绍的那还少了?这小子完全是油盐不进。”宋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客厅里陪孩子玩的宋祈安发愁。 “我说你就别怨天尤人了,年轻时候不管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一张口就是催婚,他能不烦你吗?”茶桌旁的林东辉忽然出声。 宋璇一听这话,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然而脑门青筋抽痛,火发不出来,只有表情难受地抽搐了两下。 “嘶——”她揉了揉太阳穴,给自己挽尊:“我懒得跟他吵,怕脑子里的血管爆掉。” 客厅内,宋祈安一进门,只脱了外套,西装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被几个孩子拉到沙发上玩游戏。 “你们这些小孩,不去捉迷藏玩什么电子游戏。”宋祈安看他们一人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平板,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们躲起来,哥哥会来找我们吗?”一个小女孩放下平板,从沙发上跳下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 “可以啊。”宋祈安对着她笑道,他挽了挽袖子,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热茶,“你们现在就去躲,我喝完茶就去找你们。” 但是小男孩们不同意了,沙发上蹬着腿抗议:“我们想打游戏哥哥,快带我们打游戏!” “别吵。”宋祈安茶杯碰到嘴唇,吞了两口热茶润嗓子:“先玩捉迷藏好吗,等你们洗完澡再来哥哥房间里打游戏,到时候我们在床上围成一个圈,你们想玩什么我都带你们。” 小男孩们眼睛登时一亮:“好啊好啊。” “好了,那现在就去躲起来,记住,只能在房子里,不能出门和到庭院外面去,不然你们躲了也是白躲,我可不会找过去的。”宋祈安宣布道。 孩子们一哄而散,转眼间就跑没影了。 他把茶杯里的茶喝完,站起身脱下西装,在玄关处的衣柜里找出件羽绒服换上,便推门出去了。 前院里的雪早上才被保姆清理过,一天下来又积累了挺厚一层,路上两边也堆着高高低低的雪堆,有一段是几个雪人拉着手并排站在一起,不知道谁弄的,总之在路灯暖黄的光线下分外可爱。 他一路下到山脚大门,看到大门已经锁起,安保人员在屋里热热闹闹地吃着火锅。 几年前亭里就不用军人站岗了,换上了普通的保安,当然他们知道在给谁办事,也不敢怠慢。 宋祈安从衣服里取出几个红包,敲了敲保安室的大门。 门被打开,一个有点上年纪的男人出现在门后,看着他毫不意外地笑道:“宋总,今年过来那么早啊。” “嗯。”宋祈安把红包递给他,走进去,感受着室内的一片暖融,欣然笑道:“大伙都吃上了?” “东西刚下下去呢,来来来,给咱宋总让个位置。”几个保安互相招呼着,习以为常地给他摆上碗筷。 往年的这天宋祈安都会从别墅下到保安室里,一待就是一整晚,一整晚也不睡,看着大门外的雪景发呆,保安们私底下都说他好像在等什么,但等什么,谁也不知道。 酒过三巡,宋祈安喝得面红耳赤,他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熟门熟路地走进里面的休息室。 进入房间,他关了门,坐到窗户旁边的单人床上,呆滞的眼睛透过朦胧的窗户往外看,雪似乎小了一点。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有一层水雾凝结在玻璃上,他扯了张纸巾,把水珠擦干,忽然看见窗外雪地里有什么动了动。 宋祈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窗外是立着路灯的,他发现灯下有一小堆隆起的雪,也就是刚刚莫名抖动的地方,质感和周围的雪有些不同。 一样的白,但是看起来毛茸茸的,更像一只白猫趴在了雪里。 他想到了明公山上那只老布偶猫,目前已经活了十四年,但应该不是它,它不可能从温暖的室内跑出来。 应该是别的流浪猫或者流浪狗。 宋祈安把手里浸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再转头时,发现那堆东西再次动了一下。 不是动了一下,而是彻底站起来了,雪掩埋着它长长的尾巴,它快速抖动着身躯,把落在身上的雪抖开。 宋祈安睁大了眼,修长泛白手指紧握住了桌角,一颗心莫名提了起来。 那东西抖完身上的雪,原地活泼地跳了两下,便转过身来,露出一双粉色的眼睛—— 和屋内的宋祈安恰好对上。 灯下,雪下,隔着窗,隔着衣裳,皮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宋祈安的心上。 他忘记不了她的长相,即使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在纸上画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