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星看着她,眼里有一丝难以置信,清亮的眼珠颤动着,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像是感动。 时柠走过来,面对他堪称热切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她推推桌板上的碗:“那我在这待一会儿,你快吃饭吧。” 萧煜星点点头,拿起上面的勺子。 他得了一场几乎丧命的大病,心理好像和身体一样变得软弱起来。默默调整了好几天,却总是在午夜惊醒,梦到不久前被那些人堵在巷子里,明晃晃的利刃没入他的胸腹。 或许他本身就是很软弱的人,从小到大所围筑起来自以为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其实只是一层脆弱的壳。 他有仇恨,但更多的是迷茫,甚至……逃避。 之后该怎么做,他不知道。 时柠在床沿上坐下,晃荡着双腿,用手捞起一旁垂落的吊针。 “他们刚刚是不是掐你脖子了?”她问道。 男生轻轻地点了点头,很淡然。 时柠倾过身,从他后背绕过去观察他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还真有几条手指的掐痕,看起来用了不少力气呢。 萧煜星扯了扯衣领,想遮住自己的脖子。 “那帮人是谁呀?他们想杀你?”时柠有些好奇,想起那三个人刚刚说的话,没待萧煜星回答继续道:“那个最矮的是不是叫萧佑,也姓萧?”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萧煜星低声回答道,往嘴里送了半勺米饭。 “噢——” 那时柠明白了,结合之前听到信息,应该又是一出人类经典的争家产戏码,她很久以前下山就碰到过几次。 兴趣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她干脆跳下床,开始打量这个病房,然后从台面下的小冰箱里翻出了一盒酸奶。 她拿在手里,偷偷看了萧煜星一眼。 “喝吧。”男生说道。 时柠高兴地叫了一声,抬手撕开包装。 没有多久,门外的说话声便逐渐散去,几分钟后,两名护士就来敲门了。 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再看看病人身上的情况,护士便皱着眉打算报警了。 “不用报警。”没什么用。 萧煜星把饭盒挪到床头柜上,放下桌板,他实在吃不下更多了。 一个护士在重新给他插针,抬头看了他一眼,惊愕道:“不报警?” 萧煜星点点头:“嗯,不用管了,被损坏的设备我会加倍赔偿医院。” 萧勉虽是是白手起家,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早就在祁江市扎稳脚跟,背景雄厚,人脉广阔。 那几个凶手已经被逮捕,证据确凿,很快就要送审,他又能拿在岸上独善其身的萧佑怎么办,反正是动不到他的根本。 两名护士听到他这么说,互相对视几眼,只得无奈地放下手机。 萧煜星礼貌地说了声谢,靠在床头,目光轻盈地滑过去,窗边的女孩拿起饭盒,准备走了。 她穿着学校的白衬衫和一条不太合身的黑色长裤,看起来有些大了,像家长随意给小孩子套上的,脸颊有一些微鼓的肉,萧煜星觉得她比之前看到的要胖了一些。 在时柠路过病床前时,他随意地问了一句:“明天你还来送饭吗?” 被问到的女孩顿了一下,摇头回答道:“不知道,看于老师要不要我送。”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时柠走出了医院,按宋祈安发给她的地址前往明公山。 她之前试了一下,在手机里的导航软件上搜索不到这个地方,点开宋祈安发来的链接才弹出一段导航程序,她拿着手机走在路边。 白蛇信这几天的时间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路上有许多穿蓝色马甲的工作人员在清扫大街上的花瓣。 昨晚她一路走回家,原本花朵的馨香已然被花瓣浓烈发酵而产生的腐烂酸味盖过,花瓣堆下流出一道道湿黏的液体,蔓延到了马路中间。 简直破坏市容市貌。 这场花潮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的时候像神随意笼罩上来的白纱,去的时候则像魔鬼打翻了炼药的黑色汤锅。 有时候时柠也会有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或许现在才是魔鬼匆忙收拾行囊,狼狈逃窜的时候。 她没有钱打车,也没有必要,便逐渐爱上了这种在大城市里行走的感觉,摩天大楼与霓虹灯光都是她的背景。 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场景,即使她觉得人类再无趣,也不得不看到他们正按着自己的脚步前进。 一个小时后,她到达了明公山脚下。 电动闸门闭合着,两名穿着军装的人持枪在两边站岗,身姿挺拔,面无表情。 她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下雨天在车里,没见过这副架势。 时柠慢慢地走过去,清清嗓子,趴着栏杆大声说道:“让我进去,宋祈安找我。” 穿着军装的人只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身后的保卫亭里。 她踮了踮脚往里望,但看不到一点,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没多久,那人再次走出来,拉开了大门旁的一道小门,朝时柠字正腔圆地说道:“请从这里进。” 时柠说了声谢谢,从小门走进去。 一进门,她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冒出一个词——海鲜大餐。 拿出手机翻了翻,确定宋祈安是真的发过来有这个词。 她欢呼一声,开心地蹦上石阶,导航到山下就消失了,凭着直觉和上次到来的模糊记忆,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时柠来到了山腰处的宋家主宅前。 别墅前的草地上支着烧烤的炭火和摆放着鲜花餐盘的桌子,油烟飘升很快隐匿在晴空下。 藤萝花架下,穿着鲜艳裙子的女人们互相聊着天,男人扎堆在炉边烤肉。 好多人……? 时柠下意识是海鲜大餐不够分了。 她目光滑动,看见宋祈安在墙边给一丛粉白的龙沙宝石浇水,便赶紧跑过去,扒着他的手臂问道:“我的海鲜大餐呢?” 宋祈安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管登时飞到时柠脸上,大方地浇了她半管水—— “噗。”时柠把嘴唇里的水喷出来,领口和刘海一下全湿了。 “吓老子一跳,我说什么跑我手上了。”宋祈安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管。 时柠看到他嘴角抿着,在憋笑,水管是捡到了,但迟迟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