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美伊看到时柠的嘴角紧抿着，显示出一种刚毅，望向李铜的眼珠微微颤动，细碎的晨光在她眼里浮沉，仿佛有什么紧绷在皮囊之下。 她警惕地皱起眉头，登时推了推时柠的肩膀：“喂，你想干嘛。” 其实推不动一点，手指像推在了一块坚韧的橡皮上。 时柠转过头看她，嘴角耷拉着，很明显的生着气，“他要怎么赔我？” 田美伊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赔什么？” 她手放到上衣口袋里，摩挲了两下口袋里的玉盘，有几分倔强地说道：“当然是赔时柠的东西。” 这种话原先的时柠没敢说过，现在由自己说出来，竟然也有几分紧张。 一圈的人忽然都笑了，一个男生转过身拍了拍李铜，满脸嘻嘻哈哈道：“李铜，她叫你赔她东西。” 李铜放下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有些懵：“赔东西？” “就是赔偿，你不是把人的书撕了。” 安茵手臂交叠在胸前，思考道：“你是不是真的找到宋祈安当靠山了？” 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的男生在喉咙里嘻嘻笑了两声，而后注视着时柠猥琐说道：“可能是她给了宋祈安。” 音量不大，但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时表情众多，有笑的，有惊讶的，还有轻蔑厌恶的。 男生就像当街大小便一般面皮微红，却又隐隐感到兴奋与自得。 “天，宋祈安能看上她？”安茵嫌弃地摆头，“他是真的饿了。” 田美伊感到有些烦躁，她本能地有些不舒服，但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于是骂了那男生一句：“就你话多。” “看不上，我都看不上，别说阿宋了，这样的白给我我都不要。” 李铜是班里年纪最大的，有着身高优势，嗓门又大，声音简直是从头顶盖下来。 时柠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上眼神，李铜得意洋洋地挑衅道：“我赔，我赔你个鸟蛋！” 接着自顾自笑了起来，现在人多，他刚刚被时柠制住的阴影一扫而空。 田美伊眼见着时柠的眼神越来越黑沉，放在桌面上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她心里头捏着汗，怕又发生昨晚那种事情。康南和李铜是欺负时柠最狠的两个，她划了康南，会放过李铜吗。 “你少嘚瑟。”田美伊轻轻踢了李铜一脚，想让他别那么嚣张。 时柠在尽力压抑着动手的欲望，她得徐徐图之，不能再添更多麻烦了。 至少不能在这动手。 但她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想不出某种迂回的方法让自己从人类莫名的恶意中解放出来。 只能忍。先忍着，反正之前也忍了很久，时柠紧攥的五指渐渐松开，垂下来的脑袋。 在众人眼中，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又和原来好欺负的时柠重叠了。 他们莫名松了口气。 田美伊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上课。她清了清嗓子，但心知不能跑出来为时柠主持公道，不然被排挤的就得加她一个了。 “行了。”她看看李铜，说道：“有什么私事你们之后自己商量。” 李铜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随后田美伊又看向时柠，认真说道：“你划伤了康南，他的家长不会轻易罢休，你得快点通知你家里人来学校处理，知道吗？” 时柠低着头，默不作声。 第二节课是于雯丽的课，她一进来就看见在教室后面格格不入呆站着的时柠。 “上课了，时柠你怎么还站着？” “老师，我没有凳子坐。”她回身看了眼身后彻底散架椅子，满脸无辜。 景兰中学的桌椅都是配套的，质量上乘，李铜竟然能把她的椅子拆成这样，看来是费了不少力气。 “没有凳子坐？”于雯丽皱着眉从讲台上走下来，看了眼角落里那堆零件。 她叹了口气，也没有问原因，而是转头对让一个男生去办公室搬一张椅子来给时柠。 时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上面还绑着一块软垫，让她又惦记起昨天那张可爱的猫耳沙发。 她怕冷也怕热，冬天时候大雪封山，山里简直冷得不像样子，她住在山洞里就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也还是瑟瑟发抖。 课堂开始了，时柠努力认真听着，却控制不住自己频频走神。 她听不懂，那些字母让她心里感到一阵几乎要炸毛的烦躁。 下课铃响起，时柠长长松了一口气，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于雯丽站在讲台上，让课代表把假期布置的作业收上来。 本来昨天就应该收的，但考虑到这帮学生肯定不会好好完成作业，她又大发慈悲延后了两天。 她心软，班里学生也乐得骑到她头上。 讲台下的时柠内心慌乱地盯着桌面，反复回想都没回想起来是什么作业。 时柠最近的记忆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她没有接收到分毫。 目前接收的记忆就像一张被火星子溅破的薄薄地图，能看得出大概的路线，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不会出错，但细节无法完全掌握。 时柠紧张地扣弄着手指，眼睛左右乱瞟，想找个人来问问。 但在这个班里没有一个她能说得上话的人，她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助感，或许是这具身体常有的情绪。 课代表是个男生，还是个混血儿，有一双翡翠葡萄肉一样淡绿色的眼睛。 他一路收作业，收的很顺利，同学纷纷从抽屉里拿出练习本上交。 最后他最后在时柠座位旁停下。 “你的呢？”男生往她桌上瞅了一眼。 “什么作业？我不知道写哪里。”时柠假装平静地抬头看他，眼神里却充满了局促。 这局促与恐慌并不是属于她的本能，而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来自于时柠的记忆，不交作业就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是她不可以做的。 但男生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然后就走了。 那一边李铜的把脑袋凑了过来，惊讶道：“好啊时柠，你竟然连作业都不交了。” 连他都交了，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时柠竟然没交。 时柠吞了吞口水，紧张地问道：“所以我不交会怎样？” 这话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李铜却听成了挑衅，他阴阳怪气道：“不怎样，你连伤人都敢做，不交作业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