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雪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p>
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艰难的从脸上，挤出来一个微笑：“高先生，麻烦你，也辛苦你了，不过，我真的，吃不下去一点东西……”</p>
话还没说完，就见关雪眼睛一闭，整个人如同一个木桩子一样，径直朝后倒了下去……</p>
我见状大惊，赶紧一把把盒饭扔飞，一个健步上前，终于，赶在关雪脑袋磕在地上之前，跪着把她的整个人托住……</p>
我连忙大喊：“老孩儿，亮子……”</p>
老孩儿，亮子，猴子，还有李贺几个人，闻声赶紧一起跑了过来。</p>
看到我跪在地上托住关雪身体的样子，四个人都懵了……</p>
一时之间，竟然不动了。</p>
我大喊：“看他妈什么呢，赶紧过来搭把手……”</p>
这时候，同样在外面守夜的王一苒，也疯了一样跑过来。</p>
见到关雪这样子，当即哭了出来，飞扑上来抱着关雪大喊大叫：“妈……妈……妈……”</p>
我扒拉开她：“你妈啥妈，出了事儿就他妈知道喊你妈，她没死啊，你躲开，别他妈耽误事儿。”</p>
面对这个要谋杀我的王一苒，这情急之下，我暴漏了内心深处对她最真实的厌恶……</p>
我赶紧朝老孩儿道：“赶紧的，把车开过来，送医院……”</p>
老孩儿赶紧把车开了过来，我们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关雪抬上了车。</p>
看着下面一脸眼泪，哭的像个傻子似的王一苒，以及那个懵逼了好几天的小孩儿，我叹了口气：“行啦，你娘俩也上来吧，这块的这事儿，你先别管了，你也管不了，你先管活人吧……”</p>
然后，把她们娘俩，也塞到了车里。</p>
车子径直奔向桃南中心医院。</p>
到了中心医院，大夫做了一遍各种检查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p>
最后大夫告诉我，没什么大碍。</p>
就是熬神熬的，有点精神崩溃，另外，肚子里没食儿，好好休息休息，打点葡萄糖就行了，没啥别的毛病，放心……</p>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大半夜。</p>
我叫他们几个，在医院找个临近的宾馆，趁着这点时间，也眯一会儿。</p>
我就在关雪旁边的空床上，感觉刚闭上眼睛，电话就响了。</p>
是李四儿打来的……</p>
叫我把家属带过去，在坟茔地的选址上，先放把火，然后好口抠坑挖墓……</p>
无奈，我只能叫这个的时候，现在，整个班家，还能做事儿的，就你一个人了。</p>
“你是能也好，不能也好，今儿，这个担子你得跳起来。</p>
“你要是觉得，自己挑不起来，那他妈我也不管了。</p>
“我他妈又不是班立明的孝子贤孙，能做到现在这个份上，我全看的是班叔当初跟我的那点交情。</p>
“至于你，咱俩不但没有交情，咱俩还有恩怨。</p>
“至于这点恩怨，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说，现在，我就问你，班家这个事儿，你还能不能担起来？”</p>
王一苒看我的眼神，依然是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p>
尽管她的小模样长的不错，但是这几天折腾下来，整个人都已经脱形了，所以，也看不出个美人儿的样了。</p>
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咬咬牙，点点头：“我能！”</p>
“还行……”</p>
我说道：“你现在算是班家最后还能扛事儿的人了，不枉你公公疼你一场，行啦，那就走吧……”</p>
王一苒深吸一口气：“我能，能，先吃一口饭嘛，我怕我坚持不下来……”</p>
好事儿！</p>
好现象啊！！！</p>
居然知道要饭吃了？</p>
我赶紧叫老孩儿整来两盒方便面，两个卤蛋，外带两根火腿肠，整了点开水，给她泡上：“这大半夜的，除了烧烤也没别的，时间没那么充裕了，你就先对付整一口吧……”</p>
王一苒好像真的饿了。</p>
她大概也跟关雪一样，这几天，根本就没正八经的吃过东西，全靠一股意志力熬着……</p>
家里的两个人，一根大梁和一根柱子，全都折了，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p>
王一苒还真挺坚强的……</p>
妈的，不坚强，也不敢自个一个人，拿着弩箭就要弄死我……</p>
两盒方便面，王一苒几乎是以鲸吞牛饮的方式，把它们干掉的。</p>
另外的两个卤蛋和两根火腿肠，基本没看见她嚼，就干掉了……</p>
吃完了她红着眼珠子抹抹嘴：“行，走吧！”</p>
我上下看了她一眼：“我说，你身上没带刀什么的吧？”</p>
王一苒看着我：“我要是还想整死你，你还能活的了嘛？”</p>
说着，径直朝医院的大门外走去……</p>
这话他妈的啥意思？</p>
她不想整死我了？</p>
这逻辑不对啊……</p>
家里公公和男人没死之前，都要整死我，这咵一下子的死了两个，不是更应该要整死我嘛？</p>
这才符合逻辑，特别是女人的逻辑……</p>
不过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p>
我跟李贺交代了一下班家那头的事儿，让他和猴子亮子，在班家那头等着接应李四儿的车队。</p>
然后，我带着老孩儿，王一苒，赶回了青山镇。</p>
没错，班家父子要土葬，在桃南城是行不通的，只要在青山镇这边的无主坟茔地的地面上，才能刨出俩坑来埋他俩。</p>
至于风水什么的，那就拉倒吧……</p>
没那个条件，就算有那个条件，也没那个精力和时间了。</p>
他俩能闹着两个土坑埋下这俩孤魂野鬼，已经算是他俩福大命大造化大了……</p>
车上，我给了王一苒一件军大衣。</p>
王一苒踌躇了一下：“我不冷……”</p>
我瞪了她一眼道：“行啦你，别跟那抻着了，车上你当然不冷，一会儿下车到了坟茔地，咱们的车子地盘低，进不去，要走二里地的，妈的冻死你……”</p>
王一苒恨恨的剜了我一眼，接过了军大衣。</p>
我们几个从桃南城赶回青山镇的坟茔地，已经是将近四点了。</p>
天正是黑的厉害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p>
到了成片的坟茔地地头，车子就再也进不去了。</p>
当然，我们老远就看见李四儿的钩机那边的灯火。</p>
于是下了车，奔着亮光走了过去……</p>
到了地方，李四儿对着两块挨着，用白灰划了线儿的地方道：“就这吧，这说好听了是坟茔地，说不好听了，就是一个烂尸岗子，也谈不上什么风水了，有块地儿就不错了。</p>
“你瞅瞅这一大片，得有一千多个坟，我看哪，等我死那时候，没准，这连埋的地方都没有喽，所以，就将就将就吧……”</p>
画圈的地方都铺好了炭和木材，浇上点废机油，王一苒点了火。</p>
汹汹火光起来，半个多小时之后，硬壳的土面化了不少。</p>
于是，李四儿和两个手下开始用电镐和钩机，开始哐哐哐的挖坑……</p>
天刚蒙蒙亮的档口，两个三四米深的大坑，也就挖的差不多了……</p>
这时候，拉着班立明和班勇的灵车车队，也开了过来。</p>
没儿没女的丧事，一切能简则简。</p>
现实，就是这么现实……</p>
灵车到了地方，李四儿指挥钩机将两具棺材放到坑里，然后叨咕了一大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是一句都没记住……</p>
然后，又在两具棺材的棺头贴了一张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是啥意思。</p>
然后拿来两只大公鸡，分别在鸡冠上弄出了点血，分别抹在那棺头的符上，然后把两个大公鸡一丢，随它们去哪……</p>
然后，指挥王一苒在两具棺材上，分别填了第一锹土之后，便指挥推土机就开始回填土方……</p>
推土机嚎叫着把两具棺材埋上的时候，王一苒终于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p>
李四儿也不管这个，继续将带来纸牛，纸马，以及无数的黄纸等等一众物件点燃。</p>
顿时，火光冲天而起……</p>
虽然推土机最后一铲土的完毕。</p>
至此，班立明和班勇两个人最后一点影子，算是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p>
如此，我不禁感叹，他们生前，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p>
诶不对？</p>
这词儿好像他妈的不应该用在这个地方的……</p>
罢了罢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天堂里没有痛苦，愿你们安息！</p>
折腾完了这一切，那两只被放生的引魂鸡，此时此刻，在坟茔地里，竟然开始咯咯咯的打起鸣来。</p>
天亮了……</p>
我们把哭的几乎差了气儿的王一苒，差不多是拖着上了车的……</p>
回桃南城的一路上，她几乎也一直是哭着的……</p>
我还是能理解她的心情的。</p>
换成是谁，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这打击绝不可小觑。</p>
临到桃南中心医院的时候，王一苒总算是止住了她的哽咽……</p>
我在车上坐着看着王一苒道：“王一苒，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照顾你婆婆，往后，在你改嫁之前，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好好待待她，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个比你更苦命的女人。</p>
“她是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而你，只是失去了丈夫，而且，你还有个儿子，多体谅体谅，照顾照顾她……</p>
“而且，我个人有个不成熟的建议，那就是，你至少挺个两三年，在她走出来之前，尽量先别改嫁，让你婆婆多看她孙子几眼，毕竟，往后余生，你的儿子她的孙子，可能，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了……”</p>
王一苒看着我：“高老板，谢谢你！”</p>
我闻言一愣……</p>
随即笑着挥挥手：“小事儿小事儿，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p>
王一苒费力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放了我王一苒，以及班家一马，你竟然没有趁此机会，赶尽杀绝，我很感激你……”</p>
我闻言哂笑了一笑，挥挥手：“走了……” 关雪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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