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觉得尧儿一切都好,小鬼头管玉瑶叫师娘,管他叫师父。他第一次听到这称呼时,心里十分不适。可尧儿却毫不生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左一个师娘右一个师父叫的好不亲热。 只有到了晚上,相柳恨不能一把将他扔出去。 “尧儿,回你的屋子睡觉!”相柳面有愠色地看着占了自己位置的留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可是,我从小都是和娘一起睡。”尧儿坐起身,撅起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相柳,没有要挪地的意思。 “你已经大了,应该自己睡。”相柳双手抱在胸前,毫无商量余地。 “你不是比我更大吗?为何还要和师娘一起睡?”尧儿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玉瑶噗嗤一声笑了。 尧儿看了一眼玉瑶,又看了一眼相柳,小身子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榻,一脸真诚地说道,“这还有位置,要不你睡在这儿,咱们三个挤一挤,我不介意的!” “不行!”相柳朝尧儿上前一步,欲拉过他。 尧儿麻溜地往榻里侧爬了过去,转过头对相柳说道,“要不让师娘睡中间,这样咱俩都能挨着她,我知道你睡觉时也一定害怕,要挨着师娘拉着她的手才行。” 相柳一脸菜色,嘴里蹦出三个字,“不!可!以!” 尧儿看着相柳决然的样子,大概知道这招不管用,他转而眼泪汪汪地看着玉瑶,摇着玉瑶的胳膊,哭求道,“师娘,我能睡在这儿吗?我睡觉很老实的,不踢被子也不踢人。” 玉瑶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可再看相柳一脸黑的样子,只好不作声。 尧儿一看连这招也不管用,顿时紧张起来,他一把扑进玉瑶怀里,放声大哭,“师娘,我娘去哪儿了?她什么时候来接我?” 玉瑶心里一紧,眼眶红了起来,她搂着尧儿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尧儿不哭,早点睡,你不是答应了明早起来和师娘一起练箭吗?” 尧儿点了点头,顺势大摇大摆地躺了下来,余光瞥了一眼相柳,见他没有发作后,理直气壮地闭上了眼睛。 相柳气的牙痒痒,九个脑袋加在一起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小毛孩。又见玉瑶一脸哀求,知道今晚大概只能这样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脱去外袍,在榻的外侧躺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尧儿的轻鼾声响起,相柳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自祖母去世后,两人再没有缠绵过,加上分别数日,早已是按捺不住。他不由分说地搂过玉瑶,一边吻着她,一边轻抚着她的身体。 绵绵情意浓烈如一团火,情到深处时,玉瑶忘我地轻唤着相柳,已是欲求满满。相柳感受着她的温暖和湿润,身体间的黏腻和缠绵让他忍不住低吟着。 两人年轻,习惯了二人世界,动静一向很大,身体快要失控的刹那,耳边突然传来尧儿的声音,“师娘!” 两人身体一激灵,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小家伙,一切像似凝固了一般,所有的动作都不得不停了下来。 玉瑶正欲出声,相柳吻住她,无奈地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尧儿摁回枕上,手抚在他额上使出灵力让他沉睡过去,身体却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一旁的尧儿再无声响,相柳收回灵力。他看着已是花枝乱颤的玉瑶,轻笑一声,莫名而来的偷摸感让两人间多了一份特别的刺激,年轻的身体愈发显得欲求无限,欢愉感阵阵传来,相柳粗重地喘息着,玉瑶身体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唤着他。强烈的冲动让二人紧紧相拥,浓烈似火的爱意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良久后,那波涛汹涌般的欲海终于平静下来。相柳翻身下来,将玉瑶轻搂在怀里。 玉瑶喘息片刻后,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相柳无奈地回道,“罢了,明日我要寻个好法子。” “尧儿一切都好,琬妹妹将他教的很好,怎么会舍得离开他?”玉瑶鼻子一阵发酸。 相柳叹了口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神农王姬个个倒是刚烈,狠得下心。” 玉瑶听出了弦外之音,伏在他胸膛,歉疚地说道,“当初,是我不对,下次绝不敢了。” 相柳恼道,“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玉瑶连连摇头,“不不,再没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弃你而去。” “哪怕我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他想起赤焱,心里空落落的。赤焱虽不忠在先,可也是他的一事无成让他愧对璋琬,只能在烟花柳巷发泄郁闷。 玉瑶郑重地点点头,说道,“你忘了我们在祖母前发的誓,哪怕天崩地裂,也绝不会放弃彼此。” 相柳这才心安下来,将赤焱的事轻描淡写地说给玉瑶听,娼妓馆的事一带而过。 玉瑶听完气的骂道,“这个混蛋,琬妹妹一心跟了他,他竟管不住自己!”顿了顿,她又问道,“是不是大多男人都会如此?野花要比家花香?” 相柳叹了口气,他经营歌舞坊,以前随无支祁在烟花柳巷见识各种人事,自然知道世间男子的做派,他搂过她,说道,“这世上的生灵,雄性大多会争夺繁殖权,力求占有更多的雌性,以繁衍后代。普通兽类如此,神族、人族和妖族也一样,兽性发作时,往往饥不择食。神妖人族,虽更理智,可想要的多,也更易心理缺失。男子失意时,很多会去烟花柳巷寻找慰藉,以掩盖自己的无能和失败。” “所以,你也会这样?”玉瑶闷闷不乐地问道。 “怎么,你害怕了?”相柳打趣道。 玉瑶气呼呼地推开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相柳从后边环住她,笑道,“刚才还说哪怕天崩地裂也绝不弃我而去,现在一句话就让你改变了主意,小骗子!” 玉瑶转过身,恼道,“对女子来说,不忠比天崩地裂还可怕!” 相柳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说道,“我们相识几百年了,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若有不忠,你提着箭,朝这里射,我绝不躲避。” 玉瑶气道,“我舍不得!” 相柳笑道,“要不试试?看看你到底舍不舍得?” 玉瑶气的捶了他一下,“你敢!” 相柳拥着她,笑道,“不敢,不愿,也不会!美色对我没用,除了怀里这个,只要你天天对我用美人计,世间其他女子在我眼中皆是男子。” 玉瑶恼道,“油嘴滑舌!”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打趣着,这段时日来,祸事接二连三,难得能卸下所有负担,坦诚相待。 尧儿睡的正酣,玉瑶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叹了口气,“尧儿往后要怎么办呢?” 相柳思索片刻,问道,“要不要抹去他的记忆?他的身份万不可泄露。” 玉瑶回道,“尧儿很懂事,我试过他,这孩子嘴很牢靠,心性也善良。琬妹妹也许早有打算,连他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告诉过他,他知道的很有限,不如留着他与他娘的记忆吧,这也许会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相柳叹了口气,只好回道,“罢了!你我合力,还怕护不好一个孩子吗?” 玉瑶担忧地问道,“你会不会嫌麻烦?毕竟是个不小的负担。” 相柳说道,“金毛就是我捡来的,那时候它还是只小雏鸟,又懒又馋,极北之地食物极度匮乏,我也将它养大了。何况尧儿是个孩子,又与你血脉相连。只要他晚上不占我的榻,别的都好说!” 玉瑶握住他的手,说道,“谢谢你!” 相柳一脸不满,“我要的可不是谢谢!” 玉瑶回道,“好,明日就让他回自己屋子里睡!” 相柳这才高兴起来,在她额上啄了一下,笑道,“这还差不多!” ————————- 阮氏从随城回来后,将祝融府的所见一五一十都告知玉瑶。得知璋琬和祝融关系融洽,玉瑶没说什么。他们本就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至于琬妹妹说要相助洪江军,她更没往心里去。祝融接替应龙做了轩辕的大将军,将来战场上少不了兵戎相见。琬妹妹身在轩辕宫,已是凶险万分,再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于心不忍。至于她将来能怎么帮尧儿,那全看她和尧儿自己的造化。依她看,安乐无忧的一生比什么都强。 安顿好钟山府的事,玉瑶和相柳带着尧儿回了洪城。 以往只有他俩在家时,两人尽情享受二人世界,连侍女都不愿请。给玉瑶描眉画眼这些相柳亲力亲为。心血来潮时,玉瑶会用各种花草煮一大盆热汤,两人依偎在一起沐浴梳洗。吃食更是不假他人之手,今日我为你做一道羹汤,明日你为我烤一道鹿肉。平日里忙忙碌碌,读书修炼,批阅文书,修订经注,炼药制毒。闲暇时,春日里养花弄竹,煮一壶清茶细细品茗;夏日里听蝉鸣,饮着梅子酒坐在夜空下看星辰;秋日里赏月,邀好友一起蒸蟹煮酒高谈阔论;冬日里晒暖阳,捧着书靠在一起读上半日。兴致来的时候,相柳会用灵力变出漫天飞雪,俩人在雪地里嬉戏玩耍。两个相爱的人黏在一起,空气里充满着清香,连喝水都是甜的。 这回回到洪城,多了尧儿,两人就琢磨着请个侍女来帮忙。可一看,尧儿虽小小年纪,家务活儿却是十分熟练。收拾屋子、刷碗筷抢着干,连烧饭做菜这些难度大的也能来几下,还不时的要和相柳切磋厨艺,比谁烤的鱼更鲜美。 玉瑶每每看了都一阵感慨。琬妹妹当初独自带着他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尧儿心地善良,不忍看着母亲受累,所以早早学会了分担。这倒也符合神农王族的一贯风格。 既然小家伙不但没有添麻烦,反倒像是个小帮手。从小习惯了自力更生的玉瑶也不想娇惯着他,所以打消了请侍女的念头。毕竟,多一个外人尧儿就多一份风险。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 白天倒好说,两人抽空轮着教他修炼和学习。相柳攻武,负责他的灵力修炼、搏斗和法术。玉瑶主文,教他识字读书,识草木习药理农经等。两人时不时地带他去洪城街上闲逛,街上的人见了都直夸他好看,说什么“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爹妈,可不是一般的俊俏。”每每这时,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偶尔也带着他去山中狩猎,或者去军营找无支祁逗乐,总能把他哄的开开心心的。 头疼的是晚上。白天看着乖巧懂事的尧儿,一到晚上便开始各种作妖。玉瑶知道他是思念母亲所致,心酸的同时也无比头疼,可也不能将他送去祝融府。她拿出绝招,小时候她娘走的早,父王在她临睡前会讲故事哄她睡觉。玉瑶便将这招用在尧儿身上,和相柳每晚轮流将四海八荒、天上地下、帝王平民、神仙小鬼等千奇百怪之事都说给他听,天道法则、帝王之术藏在故事中。尧儿听的津津有味,可到了最后还是会哭着要找他娘。 无奈之下,相柳拿出当年对付金毛的招术,白日里逼着他各种训练,一天到晚追着他上蹿下跳个不停,把他累的吃着饭也能睡着,这才消停。 就这么熬过了头半年,尧儿渐渐淡忘了唐家庄的生活,晚上不再哭闹着找他母亲,跟着相柳和玉瑶在洪城安心住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尧儿一天天长大。相柳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去轩辕城和随城,可并没有得到神农璋琬的任何消息。后来轩辕迁都到丘城,听说神农璋琬搬去了丘城,在丘城给轩辕王诞下一个小王子,深得轩辕王的厚爱。而赤焱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一般,相柳几次找他未果后,知道他还活着也就放弃了。 玉瑶每每都唏嘘不已。当初爱的死去活来的两个人如今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甚至忘记了他们还有个儿子。时光荏苒,那些纠结的过往终究经不起岁月的洗礼,空泛的海誓山盟最终沦为地上的一抹蚊子血,可笑又荒唐。 只是大荒太平静了,平静得甚至让人心慌,三分天下的局面看似十分稳定。高辛富饶,轩辕蒸蒸日上,洪城和良城繁华,四处一派祥和。 当所有人都以为日子能这般延续下去时,突然有一天,时间像是凝固了,住在北方的人没有等来黑夜,而住在南方的人再也没有等来白日。 大荒陷入一片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