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挽宁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血压都要高了,她抬手,示意维心推着她出去,“我当谁呢,这不是薛探花吗?本公主记得你初来京城时甚是贫苦,不知是怎么熬到金榜题名的?” 薛照水和苏晴柔俱是一愣,先后行了礼。 朱挽宁随口免了礼,眨巴着眼睛看向薛照水,似乎坚持等他一个回答。 男主此刻又有了他那清高孤傲的毛病,“我自然是抱着重振薛家的信念咬牙熬过来的。” 苏晴柔冷静地拆穿他:“错了,你重振薛家的信念没有半点用,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在慈恩寺的后山上,要不是我卖化妆品卖卫生巾给你挣生活费,你哪来的好身体在贡院里坚持三天三夜,哪来的资本在中了探花后不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还这么高枕无忧?薛照水,当时行商赚来的钱多是投资在你身上了,你可别碗还没放下就开始骂娘。” 朱挽宁附声道:“就是就是,看不起商人有本事别用行商赚钱啊!” 薛照水被说得难堪,长袖下的手指倏然攥紧,朱挽宁立刻给了维月一个眼神,示意她警戒。 可半晌,薛照水低头,泄了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说的都对,我也不是看不起商人,我只是晴柔太辛苦了,我不想她那么辛苦,我可以养她,我们两情相悦,我不忍心她担那么大的风险。” 他抬起头,清隽的面容上笑容苦涩,“公主,你知道贵女行商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她的所有心血会被没收,她会被监禁,甚至收押。朝廷明令禁止朝臣行商,就是怕官员与百姓争利,权臣私下行商都得瞒得严严实实,更何况平江侯府只是个没什么实权又逐渐没落的贵族,他们护不住她” 他声音有些艰涩,“我也护不住。” 那是一种无奈承认自身弱小的悲凉。 他想快点升职,快点握有权利,快点将自己所学为民所用,快点变成可以护住苏晴柔让她为所欲为的保护伞,可官场的事急不得,他又想保持自身清贵,不想自己也变成党争的腌臜污秽,就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来。 一边是冒着极大危险走在钢丝线上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读书人的傲骨,薛家代代相传的清贵家训。 他进退两难。 苏晴柔有些动容,再吵再闹,总归是她动心的人,况且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显得不可理喻,他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后,她不仅不嫌弃,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才真实。 薛照水别过脸,“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说出来就是承认自己的无能,晴柔,你” 朱挽宁支着下巴,打断两人苦情剧的氛围:“那什么,你们在这儿又是朝廷又是行商的,就没想起来我就是朝廷的人?” 大黎朝最尊贵的嫡公主哎,你当说着玩呢? 薛照水和苏晴柔同时面色一僵。 先前秦鹿公主将他们之间的误会说开,又摆出一副不再掺和的样子,他们都下意识以为秦鹿公主不再针对他们,想要帮助他们了。 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秦鹿公主只是把自己摘出来了,并没有对他们表露任何态度,他们却无意识暴露了苏晴柔私下行商的事实。 薛照水身子紧绷,低低叫了一声:“公主!看在你我往日情面上” 苏晴柔却没他那么失措,微昂着头定定地看着朱挽宁。 “你若是真想治我的罪,就不会在这儿凑热闹了。你想要什么?” 朱挽宁打了个响指,“漂亮姐姐就是聪明!” 薛照水一愣。 若是换做旁人,他也并非看不出真实意图,可这是秦鹿公主,可以说是他第二个最熟悉的女子,他印象中的秦鹿公主就是个认不清自己感情的小孩子而已,不会有这么锐利的眼神。 所以才下意识想打感情牌。 苏晴柔对秦鹿公主越来越疑惑,本来她就对秦鹿突然把所有真相告知的行为怀疑许久,现在又表现得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满眼都是薛照水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追问:“你,真的是秦鹿公主吗?” 一个人,为什么前后有两种不同的变化?先是咸鱼一样的躺平,又是狐狸一样的灵动? 朱挽宁笑了笑,冲她勾勾手,示意她凑近。 她不直接回答,这让苏晴柔的心跳有些快。 朱挽宁半捂着嘴到她耳边,“小姐姐,你见过寅时四刻的崇文门吗?” 寅时四刻是凌晨四点,崇文门是京城仅次于棋盘街的闹市区,位于经济中心。 动了,dna动了!苏晴柔脱口而出:“我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 话说出来,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朱挽宁:“你!你也?!” 朱挽宁歪头:“宫廷玉液酒?” 苏晴柔:“一百八一杯!” 朱挽宁比心:“奇变偶不变?” 苏晴柔:“符号看象限!!!” 朱挽宁张开手臂,探出身子,笑着说:“人生三大幸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苏晴柔的泪忽然就想涌出来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蹲下身,抱住朱挽宁,接上最后一句:“他乡遇故知。” 朱挽宁在她耳旁轻声道:“老乡,你一个人在这儿这么久,辛苦了。” 穿越时的独木难支,冒险行商为自己谋取生路,被封建思想逐渐腐化,没人听得懂她的梗,无人理解她身在府中,却无比念家的心。 那一刻,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苏晴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抱住朱挽宁不肯撒手,哭着说:“我只是个刚毕业的社畜啊,我不想当什么贵族小姐,我只想做一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啊。” 朱挽宁拍了拍她的背脊,“我知道的,这不是你想要的。” “我讨厌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奶茶没有火锅和高铁的时候,连卫生巾都要我自己研究,我真的很烦啊。” “我也很讨厌。” “我只是想挣点小钱给自己养老而已,为什么那么难啊,为什么他们对女性那么严苛啊,你知道我每次偷跑出来就跟神庙逃亡一样辛苦吗?!” “那真是离谱的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