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后有光，周全小心翼翼道：“禀殿下，安侍读带到了。”话落，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替她推开了门，见她站着不动，又推了她一把。</p>
待她踉跄着进入，门在身后“砰”的关上了，也关上了那“拍被子”的声音。</p>
殿内顾枫内着一件十样锦袍子，外罩辰砂色单衣，月白色棉麻的下裳，没有戴冠，通身的颜色都是女子常用的，可穿在他身上，却没什么不妥。</p>
他犹如掌管云彩的仙倌儿，抬抬手，摘下彩虹一片，覆盖在身，这些花色和绚烂让他更加光华无限。</p>
半身娘子也在，正依在他怀中拨着琴玄，他从后拥着她，桌子挡住了她没有的下半身，乍一看，两人似一对神仙眷侣。</p>
李昭昭不忍出声打扰他们，还是半身娘子觑见她，扭头在顾枫耳边提醒了一句。</p>
顾枫这才抬起头来，轻吻了下半身娘子脸颊，吩咐两个内侍，把半身娘子给抬到屏风后面去了。</p>
每次看见这个如花似玉，有天籁歌喉的娘子被人抬来抬去，李昭昭总感到不适，但也清楚她没资格去置喙什么，况且顾枫看着对她很是宠爱，走哪都带着，并不在意她的残缺。</p>
于是稳住心神，向顾枫行礼，“微臣参见四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p>
殿内烛火有些暗，顾枫五官立体，以高挺鼻梁为分界线，一半脸隐匿在阴影中，李昭昭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只听他声音传来。</p>
“你们在中政殿闹的动静，很大嘛，听说大哥都被你们搞进乌衣巷了，安大人好本事。”</p>
这话听着不大友好，表面上夸她本事，实际上暗示她一个小小侍读连太子都不怕得罪，恐怕是要无法无天了。</p>
李昭昭拿不准顾枫性子，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道：“身为臣子，得陛下看重，查李中奎一案，不敢乱来，任何事都会向陛下呈报，由陛下决议。”</p>
她寻思着，说得够明白了吧，都是陛下的主意。</p>
顾枫自是听懂了，轻轻笑了起来，不给她面子，“安侍读才进宫多久，打官腔都如此熟练了，孤还小看你了。”</p>
李昭昭又深深作揖，“四殿下言重了。”</p>
殿内一时寂寂无声，她始终没抬头，一双茶色金边方头履出现在她视线中，顾枫悄没生息走到她身边，音色如冰块与瓷器相撞，清晰冷冽，“你每次单独见孤，似乎都不大愿意抬头看孤，孤长得很可怕吗？”</p>
话至尾处，语气已冷了下去，李昭昭背心发冷，不敢得罪他，猛然抬头，正撞上顾枫狭长淡漠的眉眼。</p>
凌飞峦也有一双狭长的眼，但他的眉毛飞扬，是一双剑眉，眉眼间疏朗开阔，尽显桀骜少年气，顾枫却不同，不仅眼眸狭长，眼角尖锐，斜眉入鬓，眉眼间写满凌厉，神态含着一丝倨傲，眨眼间越是慵懒，越让人胆寒。</p>
李昭昭对上他的眼，呼吸一窒，又想起宫中规矩，不能直视主子，忙不迭要低下头去，下巴却被顾枫一把捏住，不允许她继续埋着头，“站直了跟孤说话。”</p>
“是。”李昭昭收拢情绪，打直身子，微垂着眼皮。</p>
顾枫这才满意，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安侍读知道孤为何要处罚他们吗？”</p>
门外隐约还有“拍被子”的声音，李昭昭很快反应过来顾枫指的是那群轻骑尉，她思索片刻，心里有了答案，却装傻充愣道：“微臣不知，不知四殿下可否告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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