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彦今天一早到煤炭厂找了以前的老战友，这位战友退伍之后分配到煤炭厂保卫科。 通过战友的关系，从厂里买到一批煤炭，给齐明月送过去。 一是兑现承诺，昨天本来就要带她解决用煤的问题。 二来是因为部队怀疑羚羊谷周边村落可能还隐藏着特务分子，李家沟大队在重点怀疑之列。 为了不惊动这些人，顾景彦打算借着给齐明月送煤炭的机会，找个借口悄悄上山。 从这里上山，去羚羊谷很近。 顾景彦的想法，齐明月完全不清楚，她已经牵着圆圆走到地里。 四月的微风带着点点暖意，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那柔和的触感，心情因此变得格外舒畅。 到了地里，已经有人在干活，可能是上午落下了进度，下午早点过来补。 李家沟大队的工分完全不看时间，只看最终完成的任务数量和质量，所以磨洋工是没用的。 你就算整天待在地里，但没有相应的产出，记分员一样不会多记工分。 齐明月照例把圆圆送到田地附近大槐树下的空地，给他的小口袋里装了饼干和糖果。 上工的人陆陆续续到了。 女人小孩扎堆的地方，一般不会太安静。 齐明月所处之地原本颇为宁静，但随着时间推移，这里迅速被喧闹填满——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响彻整片田地。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混杂，仔细听去，其中大都是些村里人家长里短之事： 东边谁家媳妇懒惰成性啦；西边谁家小子调皮捣蛋啦；南边谁家婆媳天天大战几百回合啦…… 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充斥其间。 齐明月戴着手套一边拔草，一边耳朵竖得高高。 八卦谁不爱听，嘻嘻。 “听说了吗?铁头家四朵金花的小四昨天回村了，骑着自行车，还带了老多东西，风风光光的。” “铁头家小四？在县城纺织厂上班的那个盼娣？那丫头命好，考上了工人，吃国家粮。” “听说一个月工资就有十八块，还发其它票，干上两年，工资还要往上涨咧。” 农民种地，日晒雨淋忙一年，年景好，也就拿到一两百，年景不好，喝西北风哦。 哪像当工人，工资旱涝保收，还能吃食堂，油水足。 到城里当工人是现在很多人的最高梦想。 “谁让人家姑姑在县城，消息灵通着呢。 要我说，银妮就是厉害，一个农村户口竟然哄得城里的什么主任娶了她。” “是啊，银妮和铁头真不像亲兄妹，一个太精明，一个又太憨。” “盼娣像她姑，也是一脸精明相，要不姐妹四个怎么就她上了初中，还考上工人？” 齐明月听得津津有味，她完全想不到，那个被众人议论纷纷、成功跨越农村阶层的女孩，将会在日后给自己招惹来那么大一个麻烦。 她来李家沟大队这么些天，甚至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只能说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 齐明月没有预知能力，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乐呵呵忙着听八卦。 为了悄咪咪缩短偷听的距离，她不知不觉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因为贡献小道消息最多的几个大婶干活速度比较快，很快就干到前面去了。 齐明月今天分到的任务本来就不多，上午又已经完成大半，下午速度更快一些，感觉没干多会就结束了。 她拍拍手，正在纠结继续干活听八卦还是收工回知青院，突然听到有小孩正在喊她。 “齐知青，齐知青……” 回头望去，田间小路上蹦蹦跳跳跑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有点眼熟，好像是李树墩家的弟弟，那个叫木木的孩子。 木木身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齐明月疑惑，顾景彦怎么来了？ 大门钥匙不是还回去了吗？ 顾景彦似乎正在与村里的某个大婶交谈着什么，但由于距离较远，齐明月听不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那个说话的大婶，齐明月不认识，不知道是哪家人，没打过交道。 齐明月正关注着那边，木木已经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道： “齐姐姐……那边……那个叔叔找你，他说给你送东西，我正好碰见，就带他来找你。” 齐明月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三颗水果糖递给木木，温和道谢： “谢谢木木帮忙通知，姐姐请你吃糖。” 木木没有接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哥哥说齐姐姐帮了我们很多，这是小事，不要报酬。” 齐明月把糖塞到木木手里，小声提醒：“别推啦，赶紧收起来。” 说着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镰刀。 得，今天就收工吧。 这时顾景彦已经跟那位大婶说完话，正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齐明月见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心里直犯嘀咕。 她昨天的留言写得很详细吧，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吗？ 非得追到村里来。 难道没碰上那位牛大婶，留言和钥匙都没拿到？ 顾景彦转眼间就到了齐明月面前，很直接地问： “齐明月，上工呢？能走得开吗？” 齐明月轻轻点头，“稍等，我跟组长说一声。” 又指了指附近的大槐树，“圆圆在那边树下玩，你先去找他，我马上来。” 齐明月转身去找红梅婶子。 每个小组的组长，一般都是推选活干得又快又好的人。 红梅婶子的进度自然超了其她人一大截，在这块地的最前面。 “婶子，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先看下行不行？如果没问题，我能提前回去吗？” 红梅婶子没有为难齐明月，检查之后就挥手让她走了。 “行，齐知青，活干得不错，你今天就先到这，镰刀带回去，不用还，明天早上直接带过来就行。” 齐明月走后，这一片的八卦话题立马转到了她身上。 首当其冲窃窃私语的就是她和顾景彦的关系，话里话外都在说新来的知青肯定搞对象了。 还好上次楚文修误会他们是表兄妹，在村里说过一回，当时不少人听到了。 这帮了齐明月大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