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前的台阶比大广场高了四五十公分，正好形成一个小舞台。 大队书记往台阶上一站，广场上的人都能看见他。 “咳咳咳，能不能听到？大家安静，听我讲。” “今年春耕的具体工作安排，按照昨天公社领导的指示……” 书记一条一条传达公社的主要思想，言简意赅，听起来比较接地气。 说完之后就把喇叭交给旁边站着的大队长。 大队长接着讲春耕的具体时间和工作安排，讲完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流言的事。 “社员同志们，这两天咱们队里出现一些关于新来知青的不实言论，这是非常不对的” 大队长没有复述流言的具体内容，简单开场之后，就让一起挖野菜的大婶们一个个上台，讲述昨天山上发生的事。 又喊江莲上台，给当时受到惊吓的所有人道歉。 当时受惊吓的人也包含齐明月呢，她处于受害方，这样一来，流言内容不攻自破。 这一出倒是齐明月不知道的，她挑挑眉，回头寻找人群中的江莲。 不知道村里干部昨晚怎么说服江莲，让她愿意上台道歉的。 江莲可不像好脾气的人，整个人都写着丧，恨不得下一秒就同归于尽，这种人很难沟通。 齐明月看到爱花婶子一脸尴尬地站着，旁边的李水娃嘴里叼了根草，无所谓地晃着一条腿。 江莲好像不在广场。 难道知道今天有这个环节，故意不出现？ 大队长喊了几声都不见江莲上台，气得直瞪眼睛，爱花婶子急忙跑上台。 “对不起，对不起，我代表我儿媳妇给你们道歉。 她不是故意的，她心情不好” 爱花婶子脸涨得通红，非常不习惯在台上说话，但还是忍着不适鞠躬道歉。 可怜天下父母心，爱花婶子还不是江莲的亲生母亲呢。 有婶子不买账，不耐烦道： “爱花，你让你儿媳妇自己上来道歉，她人呢？闯了祸自己跑了，让你这个婆婆顶上啊?” 另一个婶子附和： “你儿媳妇那可是能拿刀砍人的主，她还怕上台道歉吗？大家说是不是？” 那天的几个婶子心里都有一股气，莫名其妙被追着砍，跑得气喘吁吁不说，还耽误挖野菜，事后那个江莲却一声软话都没有说。 这次队里喊她上台道歉，这么好的机会，她们都不想轻轻放过。 “爱花，你赶紧喊她自己来道歉。” 又一个婶子也故意这样说，抬起下巴朝台下的李水娃大喊，“水娃子，赶紧去把你媳妇喊过来。” 底下的人也开始起哄，李水娃脸上混不吝的表情挂不住了，真的转身去找人。 齐明月心里一阵叹息，江莲这婆婆挺好，老公实在不够格。 江莲果然躲在家里，很快就被李水娃拉拉扯扯地带过来，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大队长处理这起流言事件很有章法，全程没有提流言内容，也没有专门驳斥。 他先是还原山上砍人事件的始末，然后把齐明月自然而然归到受惊吓的挖野菜小组，再让流言另一方公开给她们道歉。 整个过程做下来，再有人传之前那套恶心人的流言，大家自然会反驳。 正常人都不喜欢被人当傻子，明明知道事实真相，不会你说两句我就什么都信。 散会回知青院的路上，邱琳琳皱着眉头，还在不可置信，“江莲她想干嘛？” 齐明月没有说话，她也很想知道江莲莫名其妙针对她的敌意是哪来的。 她当时就好好地跟着爱菊婶子认识野菜而已，没干其他事。 难道是怪她讨爱菊婶子的喜欢？江莲嫉妒了？ 头疼。 春耕大会的第二天是周一，队里有车去镇上。 齐明月一早就去占位置，听邱琳琳说，这次的人应该不会少。 村里很多婶子会趁春耕开始前，把家里积攒一个冬天的鸡蛋送到公社收购站，换家里的火柴、灯油、调味料等生活用品。 还有些人家要换布料做衣服。 开春之后，不像之前猫冬，一直窝在家里，衣服破就破点，还能将就， 现在需要经常出门，外面穿的衣服总不能缺胳膊少腿。 知青院里，除了齐明月之外，邱琳琳、史雪芬和毛菊花也一起去镇上。 毛菊花去的时候还背了一个篓子，上了车之后就摘下来抱在胸前，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其他知青没去，昨天好几个人去过县城，估计已经补给物资。 唐小秋昨天没去县城，今天也没去镇上，可能囊中羞涩。 齐明月记得她刚来那天，同一批的新知青都去镇上买东西，唐小秋也没去。 这姑娘也是傻的，既然自身条件不怎么好，上次还要留于婉莹过夜，还准备菜团子给人当晚饭。 一辆骡车坐不下所有人，第一批位置满了之后，李根大爷就甩着鞭子出发了。 “坐不上车那些人怎么办？走路吗？” 齐明月凑近邱琳琳说悄悄话。 还好她们到得早，晚到的几个婶子为了一个座位都快打起来。 这些婶子基本都挎着篮子或背着篓子，里面都是满满的鸡蛋，分量一看就不轻。 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走两个多小时到镇上，太累了。 “她们可能等下一车，李根大爷送完我们，就会返回村子，再送一趟。 今天特殊一些， 春耕要开始了，很多人家都需要去镇上换东西。 上午两趟，下午一趟。” 邱琳琳果然知道得多。 齐明月轻轻点头，大队领导挺人性化的。 “怎么家家户户都有这么多鸡蛋？” 齐明月不是第一次见到村里人拎着鸡蛋去镇上，也知道她们去干嘛。 上次坐车去供销社就碰到桂花婶子、兰花婶子和爱菊婶子拎着鸡蛋去收购站。 想不到村里的鸡蛋存货很多啊。 “一家可以养两只鸡，这些都是攒了一段时间才有的。” 邱琳琳见齐明月盯着别人的鸡蛋篮子发愣，微微笑了笑。 她凑到齐明月耳边，声音微不可闻： “你如果想吃鸡蛋，可以偷偷找村里人换，他们很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