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是严禁售卖之物，由朝廷配发，数量和使用要求都有严格规定。</p>
京中只有两个地方有火药，官营炮坊和军中工坊。</p>
炮坊用火药，是为了做出焰火，军中工坊则是为研制武器。这些年他们发现，用抛石机投掷火药包代替以前的石头和油脂火球，在战争中很有用。</p>
朝廷虽然管得严，但其实只要有钱有人，在黑市上照样能买到火药。</p>
数量少的，不足以引起重视。</p>
江流既然察觉，那便是对方购买的数量，足以酿成灾祸。</p>
严君仆曾经是江湖人，由于行为不受拘束，查起事情反而比官府方便。</p>
很快他打听到，想要购买火药的，的确是一个女人。</p>
“严老板放心，我们可没敢卖给她。”</p>
黑市老板拍着胸脯对严君仆承诺：“虽然见不得人，但咱们可都有分寸。”</p>
严君仆轻呷茶水，眼皮抬了抬：“你们没有卖给她，不见得别人没有。”</p>
“别人也不敢，”黑市老板再三道，“咱们的生意您也知道，只跟熟人做买卖。她是外地人，跟咱们又不熟，也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的……”</p>
“外地人？”严君仆打断黑市老板的话。</p>
黑市老板笑着凑近严君仆，点头道：“那女人蒙着面纱，也看不清长相如何。但听口音，是北边的。”</p>
“有多高？”</p>
黑市老板抬手比了个高度。</p>
“严老板要怜香惜玉呀。”他打趣道。</p>
严君仆没有接腔，他默默喝完一盏茶，起身告辞。</p>
进出洛阳城的外地人很多，从这里找到购买火药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p>
如果对方是女人，就更加难找。</p>
严君仆跟江流碰头，说了眼下的情况。</p>
江流看一眼邙山方向，走近他，贴耳道：“会不会是那里？我也不瞒你，我们对那里，从没放松警惕。”</p>
“因为祥瑞吗？”严君仆问。</p>
祥瑞从邙山出，找到祥瑞的孔花妩，更曾被太后庇护。严君仆虽然不涉朝政，但他知道人心险恶。</p>
“是，”江流认真道，“如果不是那祥瑞，陛下无需在九月前去祭祖。山路复杂，山石险峻，倒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p>
万一那些人借助火药谋逆，可就坏了。</p>
严君仆一直紧张的表情反而舒展了些。</p>
“你们知道防着，我就放心了。给她个了断，也不必日日提防。”</p>
有些不安分的钉子，必须拔除。</p>
为君者，当有这样的决断。</p>
街市上人流熙攘，严君仆和江流在路边喝完茶水，丢两颗铜板在桌案上，起身分开。</p>
走了许久后，严君仆转身看了一眼江流的背影。</p>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p>
沈连翘头晕了好几天。</p>
晕眩感让她像是坐在船里，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偶尔好些，心中却像有人擂鼓，腹中积滞、呕吐不安。</p>
沈连翘只能趴在床上，时不时就吐得昏天暗地。阿靖要去请大夫，沈连翘阻止了。</p>
这是她恢复记忆的必经之路。</p>
一滴夹竹桃的汁液便如此凶险，如果把制成丸药的解药全部吞下去，真的会有性命之忧。</p>
病中煎熬的时候，沈连翘忽然理解了孔佑偷药的行为。</p>
怕她中毒，怕她死掉，所以宁肯惹她生气，也要违背她的意志。可是即便如此，沈连翘还是觉得，她有保护良氏全族的责任，不能对他们弃之不顾。</p>
到第三日，沈连翘终于好了些。</p>
虽然身体虚弱，却能喝一些面汤。馒头蘸着菜汁，也能吃上两块。</p>
沈连翘看着阿靖做出的解药药丸，欣慰道：“看起来不错，我应该现在就吃了。”</p>
“别吃。”阿靖把药丸抢回去，“郡主才刚好些，不如出去透透气吧。昨日陛下来看你，你推说身上不适，不让他见。待会儿他再来，见郡主这个样子，会心疼的。”</p>
听阿靖这么说，沈连翘才罢休。</p>
“好，”她点头道，“我们近处走走，回来也能多吃些。”</p>
两人在长街上走了一会儿，又转到铜驼街去。秋风和暖，修房子的那家门口已经没有泥土。</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