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深秀醒来时，大厅内只有她一个人。</p>
硬邦邦的春凳硌得她腰酸背痛，睁开眼睛四处看看，发觉这里不是自己家。记忆在这时回归，吓得她猛然起身，差点撞倒矮小的榻边几案。</p>
这是孔家。</p>
她在孔家丢人了！</p>
她追着孔云程殴打，结果次次扑空，晕倒在院子里。</p>
那些婆子仆役岂不是都看见了？</p>
这要是传出去，她也就别活了！</p>
好在四周没有人，偷偷回去吧，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p>
成深秀往大门的方向走，可刚走两步，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p>
她只能躺回去闭上眼，假装还没有醒。</p>
似乎是孔云程的声音。</p>
“成小姐醒了吗？你下去吧，告诉他们，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谁的嘴巴没堵门儿，孔家家法伺候！”</p>
仆役唯唯诺诺地回答着，退下了。</p>
成深秀心中稍稍宽慰。</p>
但她很快便又有些崩溃。因为门被打开，孔云程走了进来。</p>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理应避嫌的。</p>
怎么她躺在春凳上，孔云程就进来了？</p>
成深秀僵硬地躺着，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翻起，孔云程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搭即开，笑道：“小姐醒了。”</p>
他诊了她的脉。</p>
成深秀再一次恼羞成怒。</p>
“你是大夫吗？”她坐起身道，“谁让你碰我的？”</p>
孔云程看着眼前骄纵的女子，忍不住摇了摇头。</p>
“丞相府的小姐，脾气都是这么大吗？本少爷粗通脉理，怕你晕倒不醒赖在这里而已。你这么怕跟我扯上关系，可知我在幽州城走一趟，小姐姑娘们都能追在马屁股后面跑吗？”</p>
成深秀眼如铜铃瞪着孔云程。</p>
“就你这样子，有人追？你欠人家钱了吧？”</p>
孔云程忍不住笑出声。</p>
寻常女子听到他说“屁股”，估计就要红了脸。丞相府的小姐倒是脸皮厚。</p>
“本少爷怎么会缺金银呢？不缺金银，也不缺姑娘。所以小姐你多虑了，婚嫁之事只是丞相大人提过一次而已。咱们相互看不上，不必勉强。”</p>
成深秀站起身，这才认真打量了孔云程一眼。</p>
模样倒是不错，虽然长在偏僻的幽州，但眉眼里的气度，像是见过世面。身量很高，夏衣单薄，能看到他身上肌肉的纹理。</p>
孔家果然尚武，孔云程比京城的公子们更有精神。</p>
“你不缺姑娘？”但成深秀仍然嘴硬地嘲讽道，“她们是看在老太傅的面子上吧？”</p>
“你呢？”成深秀就要离开，孔云程却添上一句，“成小姐身为丞相之女，可有人看得上吗？”</p>
这句话戳到了成深秀的痛处。</p>
她知道自己面容不错，家世显赫，可就是没人看上她。</p>
情窦初开那几年，因为追求晋王太过张扬，全城的男人都刻意避开她。后来晋王事败，她又想嫁给孔佑，但是孔佑完全不理她。</p>
不光不理她，还把她按进水缸，差一点就淹死。</p>
想到这里，成深秀的面容灰败几分，让中暑后的她又添几分憔悴。</p>
“当然有！”她试图挽回尊严，“就算没有，难不成我的价值，要靠别人喜欢吗？难不成没人喜欢我，我就不值得吗？”</p>
这话是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带着她这么些年的不甘和愤懑。</p>
出乎意料，孔云程没有再加嘲讽，反而收敛不屑的神情，有些错愕地看着她。</p>
这是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姑娘。</p>
跟他一样。</p>
有多少人瞧不上他官职低微，可知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吗？</p>
孔云程双手抬起，轻轻拍着鼓掌。</p>
“妙哉！姑娘好见解，是鄙人浅薄了。”</p>
在争吵中被人夸奖，跋扈惯了的成深秀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她的目光从孔云程身上收回，逃也似地跑了。</p>
吃过午饭再爬邙山的决定似乎不太正确。</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