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炙烤着汤瑞的头发，他手忙脚乱地除去官帽，拍灭头发上的火焰，身子酥软靠在丞相身上，就要晕过去。</p>
成坚扶住汤瑞，定睛向天上看去。</p>
星星点点的红色火箭如流星划过天际，一部分被高挂在城墙上的帷幕拦截，一部分落在屋脊上、道路上、人群里。</p>
被征用的民壮率先慌了。</p>
“跑！”</p>
“快逃跑啊！”</p>
“往哪里逃？”有个身穿蓝色短衣的男人斥骂民众，“与其逃跑，不如把匈奴打跑！”</p>
这话在理，而且民壮逃跑跟逃兵同罪。围城战才刚开始，还没有必要慌乱。</p>
想明白的民壮很快镇定下来。</p>
他们扑灭火苗，相互安抚，手上的活儿不停，继续做事。</p>
而此时城墙上，晋王刘礼左手握刀站在城楼里，看着远处缓缓靠近的大军。</p>
他已经兑现承诺，在护城河边设第一道防线。</p>
如他在御前所说的那样，荆棘、鹿角木和陷马坑让匈奴引以为傲的骑兵无法靠近。偶有渡过护城河的，也只是向城内射入火箭，没有力量撼动城墙。</p>
只是……这匈奴的兵马，也太多了。</p>
挨山塞海般向洛阳城压来，遮云蔽日，声势浩大。</p>
即便刘礼曾在北地与匈奴血战，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将士这么多，他们的人心这么齐。</p>
此时匈奴正在伐木堆石，试图推开荆棘，填上陷马坑，再淤塞河道。</p>
要不了多久，就是攻城之战。</p>
城墙上的风有些大。</p>
旗声猎猎。</p>
生活在安逸的京都，这里的许多将士是没有见过敌人的。皇帝最引以为傲的卫尉军，也鲜少参与战事。</p>
刘礼侧目看去，见不少守在垛口后的士兵有些颤抖。</p>
寒冰般坚硬的脸，掩不住眼底的恐惧。</p>
不怪他们胆怯。</p>
敌军十倍于我，此一战，九死一生。</p>
但他会继续兑现承诺。</p>
守住这个城池，守住城池里的百姓。最重要的，是守住他的姑娘。</p>
仔细想想，似乎自己从未保护过沈连翘。</p>
若不是成坚和魏光嗣勾结起来要把沈连翘送回大梁，他是不会站在这里的。</p>
罢了，是命中注定，要他担当起身为丈夫的责任。</p>
刘礼感觉自己的心中鼓起满满的炙热，热得像沈连翘寒冬中的手。</p>
宫中的殿宇虽不少，但因为住进来的人实在太多，故而没有哪家能独占一个院落。</p>
不知道是不是谁刻意的安排，沈连翘同成坚的家眷和魏光嗣的家眷住在一起。</p>
沈连翘已经同他们寒暄过，知道那个看起来趾高气扬的姑娘是成蔚然的姐姐，也知道了原来自己先前不是打铁的。魏元济跟她在同一位夫子那里读书，故而他称呼自己师姐。</p>
正殿安排给沈连翘，成家母女住在东偏殿，魏夫人带着小儿子，住在西偏殿。</p>
毕竟是个男孩子，虽然才七八岁，但魏夫人管束得很严格，不准他离开宫殿院落半步。</p>
魏元济见识过宫里防水的兽面纹鎏金大桶缸，又仔细把地砖搜索了一遍发现砖缝里没有掉落什么宝器，最后拽着一棵桃树荡秋千摔了下来，就开始大喊无聊无趣。</p>
魏夫人正同成夫人坐在院子里闲话，因为手里拿着糕饼，空不出一只手揪他耳朵。正要责骂，便见沈连翘打开正殿的门。</p>
“魏公子，”她对魏元济招招手，“你过来。”</p>
魏元济犹如口渴时看见甘泉，猴子一样跳到正殿里去了。</p>
“瞧这孩子，真机灵。”成夫人夸奖道。</p>
魏夫人摇头道：“不怕夫人笑话，平日里出去，我总得站得离他远点，假装这孩子不是我生的。”</p>
成夫人掩唇轻笑道：“你们家老爷又不纳妾，假装不是自己生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p>
“可不是嘛，”魏夫人也笑了，“整个一大灾星。”</p>
两位夫人都笑起来，魏夫人又道：“华容公主离京，丞相府就只剩下一位嫡女待嫁了。夫人福星高照，必然能再得一位合心意的女婿。”</p>
成夫人却没有那么愉快。</p>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糕饼道：“这才是个大灾星呢。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娇惯太多以至于此。小女的婚事，还要劳烦夫人帮忙留意着。”</p>
话音刚落，便听到东偏殿的窗户“哐”地一声被人关住。显然是成深秀听到她们的对话，表达不满。</p>
魏夫人只当自己耳聋了，倒是成夫人的脸颊红了红，颇不自在地往后看了一眼。</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