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姑娘仍然那么美丽。</p>
即便自己也是女的，都恨不得捏一捏她莹润的脸颊，在她扑闪着大眼睛的视线下，偷瞄她光洁的脖颈。</p>
大梁贵族的服饰为沈连翘平添一层端庄，却无法掩盖她原本灵动的天性。</p>
那块大雁玉佩用红绳穿着，就挂在沈连翘胸前。</p>
成蔚然忽然想起她们一起去做冬衣时，自己询问过这枚玉佩的来历。</p>
“连翘，”她灵机一动道，“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不认得我，但是我们真的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比如，我知道你脖子里这块玉，是谁送的。”</p>
话说到这里，成蔚然反而不急了。</p>
她松开沈连翘的手，施施然转了个身，在屋内踱步。</p>
沈连翘下意识触摸自己的玉，螓首微偏，美目中露出一丝疑惑，问道：“不是我从大梁带来的吗？”</p>
自从她醒来，脖子里就挂着这块玉了。</p>
玉质还算出众，但雕工有些粗糙。沈连翘甚至想过，或许大梁的工匠手艺就是如此。</p>
成蔚然摇了摇头，看着外面绽放的泡桐花苞，心中涌出浓浓的悲伤。</p>
“是一位朋友送的。”</p>
她沉声道。</p>
“什么朋友？”</p>
沈连翘走过来，追着她问。</p>
“一个男人，”成蔚然想了想，有些踌躇道，“他叫孔佑，……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也很有礼貌，很真诚。”</p>
孔佑……</p>
这个名字落在心中，泛起轻微的涟漪，那些遮蔽她记忆的浓雾，似乎变薄了些。</p>
“他长什么样子？”沈连翘急急问。</p>
“他的个头有这么高，”成蔚然比划着，“他喜欢穿玄青，就是有点近似于墨色的衣服。”</p>
沈连翘后退半步，那梦中的残影和城隍庙中类似幻象的身影里，都有一个身穿玄青衣服的男人。</p>
是他吗？</p>
“他……”忍不住牵住成蔚然的衣袖，沈连翘宝石般的眼睛里折射聪颖的光芒，“他的衣服上，可曾有什么图纹？”</p>
沈连翘的声音有些颤抖，透着唯恐生变的紧张。</p>
成蔚然愁眉苦脸地转过头。</p>
她的记性可不如以前的沈连翘，图纹？能记得常穿玄青就不错了。</p>
正绞尽脑汁时，跟随成蔚然前来的婢女忽然道：“云纹，他的衣服上绣着云纹。”</p>
这声音低沉浑厚，哪有半点女人的样子？</p>
沈连翘被吓得朝那人看过去，见他已经走进来，单膝跪地，对沈连翘请安。</p>
“小的是宫中太医，曾经为郡主请过脉。”</p>
这人正是化名孙庄的太医良子沐。</p>
他剃去了胡须，脸上敷上一层脂粉，头发别扭地扎起来，勉强伪装成女人的样子。</p>
成蔚然不记得孔佑衣服上的图纹，但好在良子沐记性不错。在宫中轮值时，他多次遇到孔佑，也留意了他的穿着。</p>
良氏族人，原本就是为了复仇蛰伏在朝廷里。对皇室成员，当然万般留心。</p>
“对了！”成蔚然道，“我还可以跟你讲讲你爱吃什么。馒头，对不对？”</p>
“对。”</p>
沈连翘示意太医起身，她自己则坐到几案边，伸出手道：“不必问了，我信你。”</p>
她不仅仅是信成蔚然说的话，还信她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她们曾经头对头说过话，曾经一起吃过东西，曾经为了同一件事，笑到捧腹。</p>
良子沐立刻为沈连翘诊脉，他谨慎郑重，两只手臂都诊过，才告辞退出屋子。</p>
时间紧张，被屏退的婢女已经快要回来了。</p>
成蔚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柄匕首，递到沈连翘手中。</p>
“这是给你防身用的，”她有些不安地对沈连翘道，“匈奴正在同大周打仗，我怕……”</p>
沈连翘握着匕首的柄，挥动了一下，抿唇笑了。</p>
“有没有大一点的啊，”她问，“比如……菜刀那么大的。”</p>
成蔚然怔怔地看着她。</p>
因为笑起来，沈连翘眼中的木然少了几分。那种提线木偶般的僵硬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狡黠。</p>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让成蔚然几乎落下泪水。</p>
她看得呆住，直到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p>
“郡主，这会儿可以布菜吗？”</p>
“可以了。”</p>
沈连翘站起身，牵住成蔚然的衣袖，往饭桌前走去。</p>
“总感觉成小姐瞒着我什么，”她笑道，“但我又怕你胡乱说话，哄骗我。”</p>
“我能骗你什么啊？”成蔚然嘟着嘴，感觉她们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p>
其实她也不敢说太多。</p>
怕她被吓到，怕她惊心难过，怕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p>
“骗我的银子啊！”沈连翘笑道，“我的银子可多了。”</p>
这可真是……</p>
成蔚然摇摇头。</p>
忘了姓名都忘不了自己的银子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