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伶换了个曲子，新的舞姬入场，彩袖翻飞，婆娑起舞。</p>
杨啸旧部集结而来，已经汇聚到涿邪山下。</p>
孔佑的判断是，匈奴不会甘心败北，他们会趁着大周年节，再次南下。</p>
毕竟上次的决战中，匈奴只留下千人抗敌，余部都已经转移，保存了力量。</p>
杨啸旧部想要回归军营，最好的办法，是证明自己的价值。</p>
做在沙漠中躲藏的残兵，等待陛下的恩赦，还是跟着他打败匈奴，成就功业。对于大周的铁血男儿来讲，答案很好选。</p>
杨啸旧部已经肃立在外，等待孔佑出帐讲话。</p>
孔佑勉强起身，扶着良成林走出帐子。</p>
今日没有风沙，天色阴沉，空气冰冷。</p>
孔佑看到几位校尉向他走来，他们眼中流露出信任的光芒。</p>
孔佑上前一步，想要接引，却忽然说不出话来。</p>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转过头，向南看去。</p>
茫茫山峦，渺渺风沙，看不见自己惦念的人。</p>
“世子爷怎么了？”良成林问道。</p>
孔佑茫然道：“良校尉，我……”</p>
他心里很难受。</p>
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角，细细的绳子悬挂起剩余的心脏，惊慌失措地跳动着，苟延残喘。</p>
是翘翘吗？</p>
她怎么了？</p>
孔佑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到京都去，到她面前，陪着她。</p>
然而他不能。</p>
不能。</p>
手中的银盒被孔佑攥得微微变形，他抬起头，神情坚毅强忍痛苦，对良成林道：“走吧。”</p>
是清晨，四周很安静。</p>
沈连翘睁开眼，看到银丝线穿起的珍珠垂坠在床边，摇晃着，闪动着柔和的光芒。</p>
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床前。</p>
桃花眼、高鼻梁，唇色殷红，下颌线笔直，有些疲倦，却露出关切的神情。</p>
他穿着玄青色圆领礼服，那上面曲曲绕绕的纹路，是龙吗？他的头发束在玉冠里，那玉冠看起来很值钱。</p>
沈连翘揉了揉头，让人头脑迟钝的朦胧感散去，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p>
“你是谁？”</p>
刹那间她意识到，有个男人坐在她床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p>
男人脸上散开笑容，那笑容像是见到一个久病之人初愈，像是心中的担子终于放下。</p>
他的声音很柔和：“我叫刘礼，是大周的皇子，封号晋王。”</p>
刘礼，晋王？</p>
沈连翘用手撑住被褥，小心向后挪动，坐起身。她身上穿着朱红色的礼服，看来昨日睡时，她就是这么打扮的。</p>
刘礼立刻送来两个靠背，垫在沈连翘身后。</p>
他的动作很小心，透着终于能够呵护她的激动。</p>
沈连翘摇头道：“我不记得你。”</p>
不，她不光不记得刘礼。</p>
她的脑中空空荡荡，她的心像是丢掉了，用手按着，都感觉不到跳动。</p>
“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p>
在惊慌失措中，沈连翘的膝盖回缩，看看外面，又把视线落在刘礼身上。</p>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p>
“你叫良辰，”刘礼郑重解释道，“是大梁的和顺郡主。这是大周，你来，是为了嫁给我。”</p>
良辰？</p>
这个名字陌生却又熟悉，好像的确有人这么唤过她。可是只要她想回忆些什么，头脑中就嗡嗡作响，疼得难受。</p>
沈连翘恢复一些心神，问道：“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p>
“你生了病。”刘礼道，“昨日给陛下进酒时，摔倒在地，磕碰到脑袋了。夜里子时你醒过一次，因为什么都不记得，在屋子里大闹。太医没办法，给你用了针，才阻止你伤到自己，睡了几个时辰。”</p>
沈连翘下意识摸了摸头，后脑的确有个肿包。</p>
原来是这样。</p>
可她虽然不记得所有事，却能说话。</p>
沈连翘举了举胳膊，发现左手手臂很疼。那里缠裹着白布，也不知怎么伤到了。</p>
“被划伤了，”刘礼解释道，“不要乱碰。”</p>
似乎想起了她夜里发脾气的景象，刘礼的眼中有些沉痛。</p>
沈连翘低下头，心里乱乱的。</p>
“你醒了，本王就放心了。”刘礼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道，“会有婢女进来为你沐浴更衣。这里是使馆，多少会有些不便。等郡主嫁入王府，就会好些。”</p>
“你……”沈连翘有些犹豫，还是问道，“守了我一夜吗？”</p>
迈出一步的刘礼又转过身来，他看着沈连翘，缓缓点头。</p>
“我会一直守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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