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连翘有过一个老师，也听说有个教书的聚众闹事，被朝廷抓起来了。 “他不是穷教书的！”沈连翘瞪了萧闲一眼道，“他为民请命，是个好人。我虽然不太懂他做的事有多重要，但他是我的老师，我得把他救出来。”</p>
萧闲把酒杯丢下，盯着沈连翘的脸，仔细看了一眼。</p>
“你知道吗？”他眉梢微扬道，“我希望大周乱起来，越乱越好。”</p>
他是大梁的皇子，虽然这些年大梁与大周交好，但谁知道往后是否会兵戎相见呢？睦邻而已，对方弱一点，总好过强大难欺。</p>
“如今大周外患频频，又加征税赋，我正在看笑话，等着内忧加重、民不聊生呢。最好皇帝把那些读书人斩杀以儆效尤，逼得百姓发狠围了京都，使劲儿闹一场。”</p>
萧闲唇角噙着冷意，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p>
沈连翘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p>
是她低估了身边人的谋划。</p>
夫子一心为百姓，哥哥一心为大梁，她竟然还来找哥哥帮忙。</p>
沈连翘缓缓起身，对萧闲轻施一礼。</p>
“你们说的朝局大事，奴家都不懂。奴家只知道，夫子教过我，救过我，他是好人，不该死。哥哥如果不想帮忙，我便自己去做。”</p>
她转身离开，身形微瘦却身姿笔挺，像一根立在荒野中的翠竹。</p>
萧闲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这些年在洛阳长大的艰难，忽然心生不忍。</p>
犹豫着，萧闲抬手，唤住了沈连翘。</p>
“心肝妹子，”他叹息道，“你可知教书育人，最大的财富是什么？”</p>
是什么呢？</p>
夫子他穷得家徒四壁，哪里有什么财富。</p>
“是他的学生们，”萧闲道，“德高鸿儒博学，望重英雄豪杰。甘乳一生，终得桃李天下！他教了一辈子书，自然有许多学生。”</p>
“有许多学生又如何？”沈连翘面露疑惑。</p>
“心肝妹子，”萧闲看着她，无奈地笑道，“你不就是他的一个学生吗？”</p>
是他的学生，受他的教导，被他塑造品行，所以不惜得罪朝廷，也要救他出来。</p>
秋风猛然灌入室内，掀动起沈连翘的衣裙。她的心中豁然开朗，大步向外走去。</p>
夫子他不穷，他传道授业解惑，他有桃李满门。只要找到他的学生，与他们一起向朝廷施压，便可办成这件事。</p>
沈连翘握紧拳头向前走，她觉得这件事，比多赚一千两银子还要重要。</p>
朝堂上的气氛有些压抑。</p>
虽然新的税法已经实施，但仍有不少朝臣，进谏恳求更改。</p>
他们陈清利害，认为与其杀鸡取卵般增加税赋，不如缓征减征，待明年丰收，再用新法征收即可。</p>
皇帝一副为民忧心的神情。</p>
他连连点头，又问丞相道：“成卿，如果减征税赋，国库能够支撑北地战事吗？”</p>
成坚苦着脸，举起笏板回答。</p>
怎么够呢？</p>
去年灾荒频发，今年春天又开仓赈济灾民。国库钱粮短缺，全靠秋季多征税赋了。</p>
这些事情，大臣知道，皇帝知道，但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坑害百姓的奸臣，只能把他推出来做了。</p>
“回陛下，”成坚扬声道，“若战事超过三个月，我大周将无法支撑。”</p>
“三个月！”</p>
朝臣们议论纷纷。</p>
“怎么花的银子啊？”</p>
“打仗最费钱了，大军开拔，黄金万两，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p>
朝臣窃窃私语，讨论到最后，赋税还是要加。</p>
皇帝也叹了一口气。</p>
“孤已命后宫嫔妃节衣缩食，节省开支了。”</p>
朝臣们连忙跪地叩头：“陛下节俭爱民，臣等不及也。”</p>
皇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p>
半晌不语的京兆府府尹汤瑞忽然举起笏板道：“既然如此，那些闹事的读书人，就打几板子以儆效尤，放了吧？微臣那里都装不下了，又不能把他们饿死。”</p>
皇帝看向汤瑞，想了想，锁眉道：“读书人嘛，饿死事小，失节事大。”</p>
这是什么意思？</p>
汤瑞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旨意，碰了碰身边朝臣的衣袖。</p>
“圣意是……”</p>
“汤大人，”那人道，“皇上的意思是，这么放了，还不如饿死呢。”</p>
是……这样吗？</p>
汤瑞抬头偷瞄皇帝，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哆嗦，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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